梁沐恩並沒有即刻跟著喬燕走,她放心不下母親和大姐,擔心梁有富那個兩面派會在她走後忽然變臉。
她足足在醫院裡守了一週的時間,一直等到梁有富出院。
這一週的時間裡,梁有富被梁沐恩折磨個夠嗆,他日日盼著梁沐恩趕緊滾蛋,可梁沐恩就是不走,他還時時刻刻被梁沐恩警告,休想動一點歪念頭。
回村的這日,村裡好多村民前來看熱鬧,梁沐恩放火燒家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剛從少管所出來沒兩天,轉頭又是砍人,又是放火燒家的,村裡幾百年能出這麼一個“人才”,大家當然要來湊熱鬧。
梁有富被楊彩霞攙扶進屋,梁沐恩和大姐梁春夏提著行李跟在身後。
家門口的那條過道,擠了好些人,自然,閒言碎語少不了。
“這梁沐恩還有臉回來啊?我要是她,我就趕緊滾出這個村子,反正自從她回來,我這晚上就沒睡過一個好覺!總覺得有人要害我!”
“她還真是個禍害,聽說前陣子還把隔壁村老王家的廚房給燒了,你說她會是什麼好東西?在裡面蹲了四年,算是白改造了!浪費了國家資源!”
“我現在看見她,就想起她那個死掉的二姐,她二姐就是個髒東西,一窩出來的,能是什麼好玩意?”
“我跟你們說,這個梁沐恩好像還真不是老梁家的骨肉,我記得好些年前是誰說的,這個梁沐恩,是撿來的!”
難聽的話一句接一句,梁沐恩把大姐送進屋以後,她扭頭朝著雞圈鴨圈還有豬圈那邊走去,家裡好陣子沒收拾了,滿地的“天然化肥”,可不能浪費了。
她隨手拿起一個大盆,還有舀食的大鐵勺,地上的家禽糞便,被她一勺勺舀進大盆裡,她也不嫌惡心,跟外面的那些碎嘴子村民比起來,他們的嘴比糞便還髒。
梁沐恩捧著一大盆的“天然化肥”,不等外面的人反應,她一勺接一勺,朝著外面揚了出去。
好壯觀的場面,好刺鼻的氣味,好一個人仰馬翻的畫面。
村民們被揚了一身屎,那叫一個酸爽,自認鬥不過梁沐恩的村民,罵罵咧咧走了,剩下一些不服氣的,扯著嗓子跟梁沐恩叫板。
梁沐恩舉著大勺,朝著人群揮舞了兩下,她的嗓門也極大,“你們以為這裡是什麼好地方?早晚有一天,我會把這裡夷為平地!這些年欺負過我,欺負過我二姐的人,我會讓你們跪在我面前道歉!”
村民們鬨堂大笑,沒人會在意一個女囚犯說出口的大話,在他們的眼裡,坐過牢的人,跟廢人沒區別。
可站在院子裡的大姐,卻在梁沐恩的纖瘦背影裡,看到了無盡的能量,好像命運之輪從這一刻開始悄然逆轉,好像,梁沐恩這個死軸死軸的性格,真的能改變當下的一切。
母親楊彩霞走到梁春夏的身邊,母女倆一同望著站在家門外正在戰鬥的梁沐恩,楊彩霞喃喃開口,“沐恩的性格,不像我,也不像梁有富。”
梁春夏看了母親一眼,小聲道,“媽,你打算什麼時候把真相告訴沐恩?她本來就不屬於這裡。”
楊彩霞嘆了口氣,轉身進了屋。
梁沐恩回屋子裡收拾東西,其實她也沒什麼東西可收拾,但她一定要帶走一樣東西。
她揹著她那個已經磨起球的小破包,走去偏房,抱起了一個鐵罐子,鐵罐子裡裝的不是別的,是二姐的骨灰。
二姐沒能土葬,亦是村裡人在阻攔,他們說二姐是幹那種勾當的,沒資格土葬,土葬會髒了這片生養村民的土地,就連火化後的骨灰,都不許埋在土裡。
梁沐恩要把二姐的骨灰帶去城裡,找一個有山有水的地方,好好下葬。
梁沐恩抱著鐵罐子走出偏房,不巧,這會兒家門外,停下了一輛私家車。
她以為是喬燕派人來接她了,兩步衝出去,卻是一輛大紅色的車子,車漆那叫一個紅豔豔,司機下車前,還故意鳴笛兩聲,好像生怕別人看不見他這紅色轎車。
走下車的人,是梁沐恩的大哥,梁建才。
梁建才穿的人模狗樣,一身牌子貨,故意戴著個黑色墨鏡,小頭髮抹了髮膠,那叫一個油光鋥亮。
看熱鬧的村民跟著起鬨。
“喲!建才回來了!瞧瞧這建才,混得是真不錯啊!小汽車都開上了!這幾年在城裡肯定賺了不少錢吧!”
“那可不!梁建才可是我們村裡第一個走出的高材生!那梁有富都說了,他兒子在城裡混得老好了,過幾年就能把他接去城裡生活了!”
“梁建才應該還沒成家吧?我想把我姑娘許給他,你們誰幫幫忙,幫我牽個線,撮合一下唄!”
梁建才大搖大擺走進家門,和梁沐恩碰面的一刻,梁建才摘掉墨鏡,有點意外,許是多年沒見的緣故,他竟然認不出梁沐恩了,以前那個每天跟在母親身後的小丫頭,轉眼變成大姑娘了!而且,竟然還這麼漂亮!漂亮到,他覺得不可思議!
梁建才下意識開口,“梁……沐恩?你……你整容了?”
梁沐恩尷尬著抽了抽嘴角,她瞧了眼停在外頭的紅色轎車,這就是花了十萬塊首付買的車子,還不如向輝平時開的三輪車。
梁沐恩懶得理會梁建才,她轉身要進屋,卻被梁建才一把抓住手臂,“我問你話呢!怎麼沒大沒小呢!”
這一拉扯,把梁沐恩懷裡的鐵罐子打翻,白色骨灰灑了一地,甚至還被梁建才給踩了一腳。
這一舉動,直接觸了梁沐恩的底線,梁沐恩用力把梁建才推到一邊,沒什麼力氣的梁建才,一屁股坐進了豬圈裡。
梁建才大吼大叫,梁沐恩跪在地上捧著骨灰,骨灰混進了泥土。
楊彩霞聞聲跑出,梁有富踉踉蹌蹌扶牆而出,看到親兒子受了委屈,梁有富渾身發著抖,痛斥梁沐恩。
梁沐恩用雙手捧著地上的骨灰,一點點處理好,而這時,重新站起身的梁建才,朝著梁沐恩的後背便是一腳。
這一腳,直接讓梁沐恩的額頭嗆到了地面。
額頭磕出血,白淨的小臉有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