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師，你今晚還回去嗎？”
姜妍的聲音在我的耳畔響起，溫柔中又帶著羞澀。
我瞬間愣在了原地，心臟更是不受控制的劇烈跳動起來。
我不由得在想，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邀請我留宿嗎？
她對我……
還有感情的嗎？
她還愛我？
這一刻，我近乎無法控制自己的大腦，呆愣的站在原地，不顧一切的瘋狂揣測著。
“你……你別多想，我不是那個意思。”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窘迫和緊張，姜妍一臉緊張的說著，那洗到泛白的襯衫被她幾乎抓碎。
表情也是羞澀又慌張，生怕我多想一樣。
“我睡床，你睡客廳。”
思緒在這一刻瞬間收回，我苦澀一笑。
見我不說話，姜妍走進臥室，抱著兩床被子走了過來。
她租的地方很小，一張床，一個沙發，一個房間，甚至連客廳都沒有，這在後世之中是標準的公寓戶型。
姜妍把被子放在沙發上鋪好，又走進浴室。
很快，浴室中就傳來了淅淅瀝瀝的水聲。
我坐在沙發上，打量著姜妍所居住的環境，不足四十平的地方，姜妍竟在這裡整整住了十年。
從二十歲畢業，到我結婚生子。
而她所居住的地方，離我家僅有一條馬路的距離，甚至站在房間裡，都能看到我家客廳和書房。
原來姜妍一直都在背後默默的關注著我，而我卻用那樣嚴厲難聽的話語，一次又一次的將她拒於千里之外。
一次又一次的對她造成了傷害。
我靜靜的站在房間裡，聽著浴室中姜妍洗澡的水聲，心事緩緩流淌，胸口更是泛起一股後知後覺的疼痛。
那是一直極為細密，但又無比真實的疼痛，好像周圍的一切，包括空氣都令人窒息。
而這種感覺，遲到了二十五年。
恍惚間，我的腦海中又出現了那日姜妍在我墳前哭的渾身顫抖的模樣，心口的疼痛，更加強烈了。
我盯著面前的牆壁，面頰之上有些異樣，伸手一摸，竟是淚水。
再次抬頭，看向玻璃中的自己，竟早已淚流滿面。
我竟然哭了。
僅僅只是再次見到了姜妍，並在她家裡留宿，就哭了。
可事實真的是如此嗎？
我對姜妍，真的就沒有半分感情嗎？
我真是隻是因為那些，才流淚的嗎？
不。
是愧疚。
是悔恨。
更是那遲到了二十五年的後知後覺。
浴室中的聲音戛然而止，我抹去淚水，站在原地接連深呼吸，這才將心中不斷翻湧奔騰的劇烈情緒悉數壓了回去。
“許老師？你還不休息嗎？”
“是不是沙發不舒服？要不還是我睡沙發好了，你睡床吧。”
姜妍一臉疑惑，那雙好看到極致的眼睛裡，竟遍佈關切。
我看著面前的姜妍，微微搖頭，“沒有。”
“你洗好了？”
姜妍點頭，擦著還在滴水的頭髮。
我動了動嘴唇，“我幫你吹吧？”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姜妍淡淡拒絕。
不知是剛剛洗完澡還是其他原因，面頰泛起點點的紅暈。
“那我幫你拿吹風機。”我繼續道。
姜妍搖頭，將我攔了下來，
“不用麻煩了。”
“許老師，我…我家沒有吹風機…”
她有些窘迫，低著腦袋不敢看我。
我一下就楞在了原地，她竟然連吹風機都沒有。
回想起前世今生，姜妍好像過得一直都十分節儉，沒有什麼化妝品，浴室中的梳妝檯上也僅僅只是放著一瓶大寶，就連洗澡也只是用最基礎的皂角。
要知道，在這個時候，江婉那個賤人都已經用上進口貨了。
梳妝檯上的化妝品堆積成山，放過期了都不去用。
等到過期，她就隨便找個理由問我要錢，去買一批新的，一年到頭在這張臉上花費大幾萬塊錢。
不僅如此，她每隔幾天就要買一堆名貴的衣服和包包。
因為她的鋪張和虛榮心，我的工資經常不夠用，只能沒日沒夜的寫論文，給學生補課，來補貼家用。
就這樣，江婉都能揹著我轉移了二十萬的財產，足以證明，我為了這個家，為了她們母子三人，究竟付出了多少。
此刻，我看著面前的姜妍，五味雜陳，恍惚之中視線再次模糊了起來。
看著姜妍頂著溼潤的頭髮躺在床上，心裡更是痛到了極點。
我究竟錯過了怎樣的一個女人！
和姜妍比起來，江婉簡直就是一個人儘可夫的賤人！
我暗自握緊雙拳，牙關緊咬。
等明天親子鑑定結果一出來，我就跟她離婚，讓她把這麼多年吞下去的都成倍的吐出來！
我一定要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姜妍關了燈，躺在床上。
她的呼吸很是平靜。
我蜷縮在沙發上，看著她的背影怔怔出神。
“姜老師，你睡了嗎？”
黑夜中我的聲音輕輕響起。
“沒，許老師怎麼了？”姜妍輕聲道。
我深吸一口氣，從沙發上坐起，目光在姜妍身上無法移開。
足足沉默幾分鐘，才吐出一口濁氣，鼓起勇氣問道，“姜老師，你……還怨我嗎？”
姜妍沉默了。
她背對著我，沒有回答，可那凌亂的呼吸和微微顫抖的身子，卻還是將她的真實想法表露了出來。
身體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我不由得屏住呼吸，靜靜等候著姜妍的回答，生怕呼吸聲音太大，擾亂了姜妍的思緒，從而聽到那個我最不願意聽到的答案。
在長達半個多小時的沉默之後，姜妍開口了。
聲音沙啞，且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和哽咽。
“都是過去的事了，許老師就不用提了。”
“知道你過得很幸福，我就安心了。”
姜妍的話，讓我久久無法回神。
我突然想抽根菸，一摸口袋卻發現自己沒有帶，最後只能嘆了口氣，強迫自己將視線從姜妍身上移開。
或許是察覺出了我的異樣和低落，姜妍深吸一口氣。
聲音清晰響起，在黑夜中，如同煙火一般璀璨：
“許陽，我從來都沒怪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