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隧道後,外面正下著暴雨,這裡一邊是高山,一邊是湍急的河流。
陸昭昭雖撐著傘,但脆弱的傘根本就不足以支撐如此大的狂風暴雨,沒一會兒她身上就溼透了,大山裡的溫度本來就低,這一下給她凍得瑟瑟發抖。
好在很快找到了一個黑暗隱蔽的角落,解決了難題。
之後,她回到約定好的地方等沈西慕。
自從做了那個噩夢之後,每次下雨總會讓她隱隱不安。
陰雲低垂的天空像浸透墨汁的棉絮,暴雨在山脊上衝刷出蜿蜒的血痕。
她忽然聽見地底傳來類似巨型齒輪轉動的摩擦聲,巖壁上細小的碎石開始速速滾落。
忽然,遠處山巔騰起詭異的灰霧,整座山體突然像被抽去骨頭的巨獸般癱軟——
數萬噸泥漿混著磨盤大的岩石從斷層處噴湧而出,暗褐色的洪流迅速俯衝而下!
連根拔起的冷杉在浪尖翻滾,折斷的枝幹發出爆竹般的脆響。
這一系列的事情都發展得太突然了,陸昭昭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場面,大腦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遠方,嚇得臉色慘白。
忽然,手腕處傳來溫暖的觸感,有人緊緊抓住了她,然後她聽見那人在暴雨之中大喊,“快跑!!”
陡然回過神來,她轉身跟隨著那人的腳步狂奔。
傘早就扔了,身上也早已經溼透,她腦海裡除了跑,什麼都想不了。
直到她跑得精疲力盡,雙腿再也跑不動了,膝蓋一軟,她跪倒在地,前方的人轉身回來將她抱起,她埋頭躲在那人的懷裡,渾身都在顫抖。
腦裡重複著一個聲音——要死了要死了!她要死了!!
直到,所有的騷動都停了下來,世界恢復死一般的寧靜。
她又開始聽到周圍傳來的尖叫聲,驚呼聲,求救聲,哭泣聲,整個世界都被一種極其窒息的絕望所包裹著。
不知過了多久,雨突然消失了。
她這才敢從那人的懷裡抬起頭,小心翼翼地查看周圍的環境——
他們上了一輛大客車。
車內的人全都是一臉驚恐的模樣,有的看著不明的前方,有的看著窗外,也有人正看著她。
“小姐姐小姐姐,沒事了沒事了,你別害怕。”
她這個時候才發現,剛才拉著她跑,後來抱著她跑,跑到了現在的人是沈西慕。
他同她一樣,渾身溼透。
他將她放在座椅上,替她理好凌亂的溼頭髮,隨後在她面前蹲下身,問,“受傷了?”
陸昭昭想要回答,卻發現自己的牙齒都在打顫,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她捂住嘴巴,只能瘋狂搖頭。
腳被人抬起,有手指輕輕掐著她的腳踝,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腳已經崴了,並且紅腫得不行;
沈西慕又捲起她的褲腿,她也才發現,自己的膝蓋已被摔破,鮮血沿著白皙的腿不停往下流。
這是高原地區,受傷流血是很嚴重的事。
旁邊的人見狀,紛紛向他們遞來各種止血的東西。
好在,幾分鐘後,她流血的症狀終於止住了。
車外的狂風大雨漸漸變小了,前方的泥石流也沒有再傳來恐怖的聲音,車內有人下去打探情況,時不時也有其他倖存者進車避雨,互相交流著情報。
陸昭昭聽到有人說,“我們被堵死在這裡了,只能等待救援。”
“前面怎麼回事啊?”
“泥石流,還塌了一個隧道,那隧道里的車全被活埋了。”
“後面也被堵了,我們在中間,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那個隧道……
他們就是從那個隧道里出來的,陸昭昭想起他們的司機。
那是沈西慕僱的一個當地司機,因為這個地方的山路極其不好走,僱傭當地的司機是最安全的。
陸昭昭還記得那是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笑起來一口白牙,陸昭昭對他的印象還挺好的。
聽著他們的對話,陸昭昭不停落淚,雖然在極力控制,可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她哭得整個人都在抖,只能拼命捂住嘴,不讓自己影響到旁人的情緒。
沈西慕站起身,伸手把她擁入懷中,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壓抑,他還拿開了她死命捂住嘴巴的雙手,指引著她,讓她擁抱自己。
僵硬的身體,隨著情緒在這一瞬間得到釋放,她順著沈西慕的指示,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頭緊緊貼在他的腹部,悶在他的懷中大哭不止。
據說在這個地方地震、山體滑坡、泥石流都是常有的事,只是像規模這麼大,造成這麼嚴重後果的很少。
當時他們出來除了手機什麼都沒帶,好在車內有好心人給他們提供了換的衣服。
待窗外的雨徹底停後,人們都陸陸續續下車去尋找出路了。
據說有一條小路可以穿過山出去,畢竟這個地方前後夾擊泥石流,大家看著這搖搖欲墜的山,怕是經不起再次的暴雨,都覺得不安全。
但陸昭昭已經徹底走不了路了,更別說還要去走崎嶇溼滑的山路。
看著人們一個接著一個的下車,陸昭昭越來越慌,她回頭看了看坐在身旁的沈西慕,剛要說話,就見他也轉過頭來看著她。
說道,“你想說不要管我,你自己走吧?”
陸昭昭搖頭,伸手一把拽住他,“你救了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可不能半途而廢,不然你還不如當初把我扔在泥石流裡,讓我被活埋呢!”
她說得委屈巴巴,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彷彿隨時又會繼續剛才的嚎啕大哭。
沈西慕,“是你救了我,不然我現在也和那個司機一樣被埋在隧道里了。”
“不是你自己也想上廁所麼?”
“我那是藉口。”
陸昭昭心裡暖暖的,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是為了陪我?”
沈西慕挑眉,不置可否。
“那你就是好人有好報!”
“你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陸昭昭不解,“什麼怎麼辦?”
“是陪他們一起去找山路出去,還是留在這裡等待救援?如果你想和他們一起,我可以揹你。”
“你背得動嗎?”
男人伸出手,比了比剛才抱她的姿勢,“很輕。”
陸昭昭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窗外路邊陸陸續續往山裡走的人,犯了難,“這種問題為什麼要問我啊?”
沈西慕一直沒有回答,但她察覺到他一直在看著自己。
回眸對視時,發現男人看她的目光竟然是那樣認真,認真得讓她覺得不好意思。
“因為……我總覺得你能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