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笙緩緩步入天淵窟,這片曾見證她十年歲月的土地,如今再次踏足,心境已大不相同。
往昔,她需深入窟內,而今,卻只需駐足其後,這微妙的轉變,不禁讓她心生苦笑。
“沒想到,當年十歲的我,只是一時興起,想要體驗一下凡人的生活,便帶著師兄們來到這裡,親手搭建了這茅草房。如今,這竟成了我真正的歸宿,真是世事難料。”
扶笙在略顯昏暗的屋內細緻地打掃著,每一寸空間都傾注了她的心思。她不明白為何宗主不讓自己離開,把她留在這個靜謐的角落,不過也不影響自己。
正當扶笙踮起腳尖,努力擦拭著茅草牆上那些難以觸及的灰塵時,手中的抹布彷彿失去了作用。
她剛一觸碰牆面,整個茅屋竟奇蹟般地煥然一新,明亮的程度彷彿剛剛建成,連空氣中都瀰漫著一股清新的氣息。
扶笙驚訝地轉過身,目光恰好與來人相遇——那是她曾無數次夢迴的小師叔,墨塵。
墨塵的身影依舊挺拔如松,只是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似乎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
曾經,扶笙總是跟在他身後,甜甜地叫著“小師叔,塵哥哥”,那份純真的依賴與仰慕,如今卻似乎被歲月的塵埃悄然掩蓋。
特別是當自己陷入困境,最需要信任與依靠的時候,墨塵卻選擇了站在白嬌嬌的身邊,這一幕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面對墨塵的突然出現,扶笙的表情並沒有太多波動,只是淡淡地行禮道:
“扶笙見過墨塵尊者。”她的聲音平靜而疏遠,彷彿兩人之間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墨塵聞言,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他輕聲問道:
“笙笙,你可在怨我?”這句話裡,既有對過往的愧疚,也有對現狀的無奈。
扶笙並不想與墨塵過多糾纏於過往的恩怨,她輕輕搖了搖頭,語氣依舊淡然:
“並無,尊者找扶笙有何事?若無事,扶笙還有許多瑣事需要處理。”說完,她轉身欲走,似乎想要逃離這段令人窒息的氣氛。
墨塵邁步向前,緩緩伸出手,指尖輕輕拉扯扶笙那粗糙的衣袖上,聲音低沉而充滿磁性:
“讓我來幫你吧,這些繁瑣的活計,你從未涉足過,恐怕會傷了你。”
扶笙輕揚皓腕,輕輕拂去被墨塵法術淨化過的牆面上的最後一絲塵埃,動作輕柔而嫻熟,宛如春風拂柳,盡顯其溫婉而不失堅韌的性格。她並未轉身望向墨塵,只是淡淡地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決絕:
“尊者宅心仁厚,扶笙感激不盡。只是,這牆面的潔淨,扶笙自問尚能親手打理,不敢勞煩尊者大駕。再者,扶笙身份卑微,唯恐他人誤解了尊者與扶笙之間的關係,給尊者添上不必要的麻煩。因此,還請尊者移步,讓扶笙得以安心處理俗務。”
墨塵的手僵在半空中,他能感受到洛扶笙話語中的距離感,那是一種他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冷漠。他緩緩收回手,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既有失落,也有無奈。
“笙笙,我……”墨塵還想說些什麼,但洛扶笙已經打斷了他:“尊者,扶笙明白您的好意,但扶笙不需要,您請回吧。”
墨塵沉默了片刻,把準備好的吃食放在桌子上,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他走出茅屋,回望著洛扶笙的身影,心中充滿了愧疚。他知道,自己曾經的選擇,已經在他們之間築起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高牆。
洛扶笙繼續打掃,直到整個茅屋都煥然一新。她坐在簡陋的木椅上,心中卻波瀾不驚。
就在這時,一陣輕柔的微風拂過,院子裡的桃樹輕輕搖曳,幾片花瓣緩緩飄落。幾個身影悄然出現在院中,打破了這份寧靜。
扶笙緩緩走出房間,目光清冷地掃過眼前的幾人,她的眼神中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只是淡淡地問道:“幾位道長,光臨此地有何貴幹?”
紀墨白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憤怒與失望:“笙笙,你何時變得如此冷漠?我是你的師兄,天淵十年,難道就讓你忘卻了尊卑之分?”
扶笙輕輕一笑,笑容中帶著幾分苦澀:“紀道長,你若有興趣,不妨也去那天淵之中住上十年,或許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
白嬌嬌在一旁,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卻難掩眼中的得意與挑釁:
“扶笙師姐,嬌嬌知道你心裡有怨言,但這也不能怪二師兄啊。你何必把氣都撒在二師兄身上呢?”
扶笙的目光轉向白嬌嬌,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撒在你身上?這一切還不都是拜你所賜,你裝得可真像啊。”
紀墨白聞言,臉色更加陰沉:“洛扶笙,你向嬌嬌師妹道歉!明明是你有錯在先,關嬌嬌師妹什麼事?你要是不嫉妒她,你會傷害同門嗎?還把這一切推給嬌嬌師妹!看來你就算成了凡人,也沒能讓你認錯。”
說到這裡,紀墨白頓了一頓,語氣中帶著幾分輕蔑:
“還有,你為何要把小師叔叫過來幫你?你搞清楚,小師叔是嬌嬌師妹的道侶!成為凡人後,你真是不知廉恥了。”
扶笙聽著紀墨白的話,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情感。她抬頭看向紀墨白,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紀道長,你恐怕是貴人多忘事吧。早在十年前,我就已經不再是洛家的人了,也不再是你的師妹。至於你口中的小師叔……你覺得身為尊者的他會對我心生憐憫和愧疚?你是太看得起我了,還是看不起你的嬌嬌師妹?”
這一番話,讓一旁的白嬌嬌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
紀墨白擔憂地看了一眼白嬌嬌,隨後怒視著扶笙:
“你休要在此挑撥離間!你的品行我最是清楚!哪怕過了十年,你還是一樣的睚眥必報、手段狠辣!我警告你,有我在,你別想欺負嬌嬌!”
扶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紀道長,您可真是抬舉我了。我這區區凡人,怎敢妄圖欺凌一位築基期的修士,如白嬌嬌那般?莫非在您眼中,我擁有了什麼超凡脫俗的力量,或是三頭六臂的神通?還是說,您這位尊貴的修士,竟會對一個凡人心生畏懼?”
紀墨白被扶笙這一連串的反問噎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顯然未曾料到她會如此犀利地反擊。
扶笙的語氣轉而變得堅定而冰冷,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們請便吧。我這小屋簡陋,容不下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佛。雖然凡人之軀渺小且脆弱,但並不意味著我們可以任人宰割,隨意欺凌。”
說完,扶笙毫不猶豫地轉身,步伐堅定地邁向屋內。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狠狠地關上,將外界的喧囂與紛擾徹底隔絕。
昏黃的日光透過門縫,將她的身影拉得長長的,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顯得格外孤獨而堅韌。
屋內,扶笙靜靜地站在窗前,目光透過破舊的窗欞,望向遠方。她的手指輕輕撫過窗臺上那枚早已褪色的玉佩,那是她十歲時,墨塵送給她的禮物。
“……”她低聲呢喃,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