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的餘光裡,李旭放心地笑了笑。
她明白,雖然如今李旭願意看在李全的面子上,帶自己回去,可如果自己損害到了李全的利益,李旭一定會選擇捨棄自己。
畢竟李全可是李旭的親親兒子。
所以,無論什麼時候,只要在李旭面前,她都要將李全放在前面。
三人坐定,李旭就招呼外頭的車伕駕車,朝仁縣駛去。
在杭府,塘縣是附郭縣,而仁縣是僅次於塘縣的地方,尤其經濟發展不下於塘縣。
從玉湯山到仁縣,大概一個多時辰的車程。
在路上,李全怕月娘無聊,仔細與她說起家裡的情況。
“月娘,我爹爹在仁縣經營一家醫館,我們一家子都住在醫館的後院。
家裡除了我和爹爹,林伯外,還有林家嬸子。
林嬸子平日裡會幫著灑掃家裡。
唔,還有崔姨、劉叔,崔姨是劉叔的妻子,平時多照顧我,而劉叔則是醫館的賬房……”
李全說地認真,絮絮叨叨的,幾乎要將家裡的事都說完,還是李旭叫停道:“全兒,月娘第一次坐馬車,你讓她歇歇吧。”
李全聞言,忙停下來,面上透出抱歉:“我只是想讓月娘多瞭解一些,那我不說了,月娘你先休息一會兒吧。”
月娘覰了一眼已經低頭看書的李旭,配合地笑道:“我知道這都是全哥哥的好意,那我就睡一會兒吧。”
說著,她就閉上眼睛,小小的腦袋擱在李全的肩膀上,開始休憩。
李全隨之,也漸漸閉上了眼睛,睡著了。
今天的一切對這個才七歲的孩子來說,太豐富,也很耗費心力。
而看似也在睡覺的月娘,實則在頭腦風暴。
李旭叫停了李全,應該是不想讓兒子告訴自己太多,要知道自己對他們一家來說,其實也不過是陌生人。
李旭作為一個成年人,就算是面對一個四歲的孩子,多少也會有一些警戒心,這很正常。
不過,剛剛李全說的話,已經足夠透露一些東西了。
比如,她之前就聽到李全喚坐在前頭的車伕為“林伯”,那林嬸子就是林伯的妻子,林家夫妻都在李家做工,但從林伯和林嬸子的工種來看,算是李家比較底層的。
與林家夫妻相對的,就是劉家夫妻,且崔姨作為劉叔的妻子,不再被簡單地稱呼為“劉嬸子”,而是被單獨叫做“崔姨”。
這就像一個模糊的下人有了具體的臉,說明她在李家有一定的地位。
而從李全的話裡,也可以體現出這一點,李全說崔姨是照顧自己的人。
李旭的妻子已經過世,且沒有再娶,那麼這個照顧李全的人,或許在李家的地位相當於半個女主子。
至於劉叔,醫館的賬房,算是個文化人,且他的妻子崔姨地位比較高,那麼為什麼會選崔姨照顧李全呢?
是因為崔姨本人表現好,入了過世的雲氏或者李旭的眼,還是因為劉叔與李旭關係好的緣故?
之後李全還提了一些人的名字,但月娘明白,這些人都不及這對夫婦來地要緊。
小半個時辰後,馬車來到了仁縣門口,排隊入縣。
月娘裝著從睡夢中醒來,悄悄打開馬車窗戶,往外看去。
她來到這個小世界以來,不是在村裡,就是在山上,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到縣城。
仁縣門口,人來人往,有往來的小販,揹著要入縣城賣的蔬菜,也有進出的小吏,一臉嚴肅,總體是有序的,也是和諧的。
仁縣的城牆不算太高,但是瞧著堅固,古老而簡短的名字刻在城門上方。
大約半刻鐘,就輪到了他們的馬車。
門口的小吏打開馬車車門,隨意看了一眼裡面的人,就放行了。
顯然李旭在仁縣的名聲不錯,即使出現了一個從未出現過的小女孩,也沒有引人懷疑。
入了城門後,月娘就聽到喧譁的聲音,有叫賣聲,也有人來人往交談的聲音,她感受到熱鬧的氣氛,並喜歡這種煙火氣,她終於從山溝溝來到了縣城。
大約是外面的聲音太大,李全也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他揉了揉眼睛,聲音迷糊:“爹爹,我們到了嗎?”
李旭第一時間將茶杯遞給兒子:“是,馬上就到了,你先喝口水潤潤喉。”
再過了一刻鐘,他們就到了李家醫館。
車伕為他們打開車門,李旭第一個跳下馬車,而劉叔從裡面小跑出來:“老爺,今日怎麼回地這樣早?”
李旭轉身將兒子抱下來,又將月娘抱下來,“遇上了月娘,就早些回來了。”
“月娘?”這時候,崔姨也從裡面出來了。
“是,”李旭本想直接說明月娘的身世,可見隔壁鋪子的人都出來張望,滿臉好奇,就簡單解釋道:“是我爹兄弟家的孫女,家裡遭了難。
前日寫信來,將月娘託付於我。
我今日出城,就是去接月娘了。”
這說法牽強,畢竟全家都知道李旭今日是帶兒子去山上採藥去了。
不過自家老爺都這麼說了,劉叔崔姨都是聰明人,自然多附和,其中崔姨還主動上前,蹲下將月娘抱在懷裡:“真是可憐見的孩子,往後崔姨疼你。”
月娘呆呆的,由她抱著,也不說話,唯獨眼神追著李全。
她如今才是四歲的孩子,如果見著陌生人,就主動親近,未免太世故,還不如多表現一些對李全的依賴。
所幸,她的表現,也符合一個家裡遭了難的小孩的樣子。
周遭的鄰居不僅沒有半點懷疑,還感嘆了幾句“世道不易”以及“李大夫真是好人”的話。
應付了周遭看戲的鄰居,李旭便招呼眾人進門,其中李全急忙牽住月娘。
他對崔姨親近,可也知道小傢伙第一次見崔姨,定是會害怕的。
他與月娘相識的時間很短,可月娘塑造的形象已經深入他心,這是一個膽小的、很需要自己照顧的小女孩。
幾乎在他牽住月娘的同時,月娘就緊緊回握他的手,還附以一個感激的笑容,惹得李全自覺肩上的責任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