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奴婢回來了。您還好嗎?”
添喜推開門進來的時候,便瞧見喬婉晴靠在床頭,連忙將手裡的食盒放下,小心地走過去,看到她慘白的臉色,無措地捏了捏乾瘦的手指,低聲道:“夫人,您別難過,奴婢不會像陶嬤嬤一樣害您的。”
喬婉晴的眼淚差點又落下來,朝她伸出手。
添喜忙握住她的手指坐在破裂的腳踏邊,抬眼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喬婉晴朝她笑了笑,問:“路上可有人看見你?”
添喜搖頭,“沒有,奴婢把陶嬤嬤丟在那個堆木人的院子裡了,除了那院子裡的狗,沒人看見奴婢。奴婢還去廚房給您拎了飯菜。今天有剛蒸好的米粉肉,奴婢搶了一碗來!您趁熱吃吧?”
喬婉晴輕笑,拍了拍她的手,“添喜,你可知陶嬤嬤為何要害我?”
添喜一聽,立馬想到陶嬤嬤那張發紫的臉,又哆嗦了一下,害怕地搖了搖頭。
喬婉晴並不打算讓這個單純的丫鬟繼續活在賀家刻意營造的和平假象裡。她需要人手,更需要添喜明白賀家的兇險,不再傻乎乎地輕易被騙。
“她被老夫人買通,想幫著賀家害死我,搶我的嫁妝和喬家在京城的產業。”
“啊?”
添喜從沒聽過這麼可怕的事情,整個人都傻了,愣愣地看著喬婉晴,忽然撲過來一把將她抱住,“夫人!你不要死!奴婢不要你死!他們都是壞人!奴婢幫你打他們!你不要死,嗚嗚嗚……”
本還能壓制心緒的喬婉晴被她的哭聲帶著也落下了淚。
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後背,溫聲道:“我不會死,添喜,所以,我需要你幫我。”
添喜立馬點頭,“夫人您說要打死誰?奴婢去打死他!”
喬婉晴被她天真的話語逗弄得露出幾分笑意,搖了搖頭,擦掉她眼角的淚水,道:“我不要你去殺人,我要你幫我藏個東西。”
賀家起了殺意,就不可能放任她身邊的人出賀家。此時賀家的各處出口甚至於喬家各處鋪子附近必然都有人在防守。
前世她實在糊塗,白白地讓添喜送了一條命。
“好,夫人要奴婢藏什麼?”添喜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
喬婉晴道:“去把衣櫥裡的紅木盒子拿來。”
添喜轉身。
喬婉晴則伸手翻開身下的被褥,露出陳舊的床板,往其中一個縫隙裡掏了掏,隨即掏出一把黃銅鑰匙。
“咔嗒。”
紅木箱子被打開。
喬婉晴看著裡頭薄薄的幾張契紙和銀票,一股屈辱的恨意再次湧了上來。
當初,阿爹生怕她嫁進賀家被人瞧不起,將家裡大半的產業都給了她,塞了滿滿一箱子。如今,喬家的心血全都被她這個傻子餵給了賀家這群豬狗不如的畜生,只剩下這麼點兒了!
她深吸一口氣,將契紙和銀票拿開,往紅木箱子的底部一按。
底板翹起一角,喬婉晴拿開,露出了裡頭一枚小指大小的雞血石印章,底部一個‘喬’字,周邊一圈精美的夕顏花,正是她的私印!
她將私印拿起,指尖輕顫地觸碰著這個紅泥印染的血色‘喬’字,被砒霜毒死時漫起的血腥氣似乎又湧上了喉頭。
這就是賀家這群自命不凡的清高之人一邊看不起,又一邊不惜殺害媳婦子奪取的巨財之鑰!
“添喜,這個,你幫我收好。”她將私印遞給添喜,“除了我,無論任何人問你,都不能說。你能做到嗎?”
添喜立馬神色鄭重地將那印章放在了自己貼身的內袋裡,用力地點了點頭,“夫人放心,就是這群壞蛋殺了奴婢,奴婢也不說!”
“不得胡說。”
喬婉晴心下微酸,上輩子,她被賀昌旭母子聯手灌下砒霜時,賀秀蓮還在旁邊猖狂嘲弄過添喜的蠢,說她寧死也不肯說出到底受了什麼吩咐要去通風報信,還說添喜為了她這麼個沒用的賤人受死,就是活該!
轉過身,從床頭的袋子裡翻出一枚和田玉的印章放進底層暗格裡,將紅木盒恢復好,正要重新鎖上,又掀開盒子,拿出了兩張地契和一張銀票,一起遞給了添喜,“這些也收好。”
添喜收進荷包裡,也不問為什麼,等她把紅木盒重新鎖了,又搬回衣櫥按著原樣擺好。
然後回過頭來問:“夫人,米粉肉要涼了,您吃吧?”
喬婉晴卻笑著搖了搖頭,重新招了她到近前,摸了摸她亂蓬蓬的丫髻,道:“添喜,接下來的路會很難走,賀家不會放過我,你在我身邊會很危險。如果你想走,就留下印章,帶著那地契和銀票,找機會離開賀家。你的身契在喬家,他們為難不了你……”
這也是她身邊還能剩下一個添喜的原因。
她當初不過是念著她年紀小又心思單純,便將她的身契留在喬家,想著過幾年還能送回喬家配個掌櫃的或者賬房,好好做個正頭娘子,有她在,總不至於被人欺負。
不成想,那一時的善念,竟成了她前世今生唯一的生機。
“不!奴婢才不走!”
添喜一下哭了,抱住喬婉晴的手搖頭,“當年要不是小小姐把奴婢從後爹手裡救下來,奴婢就要被他賣去最下賤的窯子裡去了!奴婢一輩子都要跟著小小姐!小小姐不要趕奴婢走!”
喬婉晴雖有預料,可見這小丫頭毫無遲疑地這樣捨命來護她,再次溼潤了眼眶。
她用力握了握添喜竹竿一般的胳膊,哽咽道:“好,添喜。那麼接下來,去把你帶來的食盒打翻,然後往老夫人的院子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去取飯回來後發現我吐血暈了,陶嬤嬤不知道跑去哪裡了。能做到嗎?”
添喜雖有些傻,可是勝在一個聽話,立馬點頭。
喬婉晴又摸了摸她乾瘦的小臉,低聲道:“去吧。”
添喜轉身,毫不猶豫地打翻了她心心念唸的米粉肉食盒,然後拉開門,衝出去便大喊,“來人啊!夫人暈倒啦!救命啊!夫人吐血啦!陶嬤嬤!陶嬤嬤!”
喬婉晴聽著她遠去的聲音,再次咬破刺痛的舌尖,讓鮮血流過嘴角,重新躺了回去。
閉上眼的時候。
她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賀昌旭,這一次,我倒要看看,是你來殺我,還是我向你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