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趙掌櫃，你也來了？”
“怎麼，王掌櫃今兒個也是被東家叫過來的？”
“不止你們，在京城的幾個大掌櫃基本全都來了。”
“嘶，這是怎麼個事兒？”
“聽說東家病了，這些日子也沒見著。莫不是病好了，有什麼吩咐不成？”
位於延康坊槐花衚衕的賀家門前，今兒個從辰正起，就不斷有馬車轎子臨門，除去一般的或者更遠地方的鋪面莊子，喬家在京城的五個大掌櫃全都被迎進了賀家的花廳裡。
幾人正疑惑著因何會被突然傳喚至此，就見東家的夫君走進了花廳。
“賀大人。”“請賀大人安。”“拜見賀大人。”
賀昌旭一一點頭回應，穿過人群，站在了主位前，朝眾人抬了抬手，神色帶了幾分悲痛地說道：“今日請幾位大掌櫃前來，是有一樁要緊之事告訴各位大掌櫃。”
五個大掌櫃皆是心頭一跳。
接著就聽賀昌旭說道：“喬氏昨兒個，將私印轉交於我，請我代理喬家一應事宜。”
幾個掌櫃的聽後皆是神色大變。
“東家怎會將私印交出來？”
“交了私印就等於將喬家的產業交給了旁人，東家不可能不知曉這其中的厲害！”
“莫非東家病得很重？”
賀昌旭嘆氣，點了點頭，“喬氏半年來一直身子不適，用藥吊著才能勉強說幾句話。”頓了下，又道：“當是擔心自己久病不好，耽誤了生意上的事兒，所以才請我代為管理。”
幾個掌櫃面面相覷。
其中一個年過半百，頭髮都已白了的李掌櫃忽然道：“賀大人，不知可否讓小的們見一見東家？”
旁邊一人皺眉，“賀大人都說了，東家身子不適，老李你怎地還要去打攪？”
李掌櫃是個耿直的，被擠兌了也不惱，只認真說道：“易主不是小事兒，到底要見過東家，聽她親口說了，我才能放心。”
這麼一說，其他幾個掌櫃的也點了點頭。
賀昌旭早料到有這一齣，朝門外看了眼，守在門口的婆子微微一點頭。
他便朝幾人道：“喬氏身子不適，不好起身行動。幾位跟我去上屋吧！”
上屋類似於花廳，不過是內眷接待客人的屋子，從前喬婉晴總是在這裡見幾個掌櫃，所以幾人對這裡也十分熟悉。
今日這裡卻用屏風隔開了兩個空間。
幾人滿心疑惑，跟著賀昌旭繞過屏風，一眼看到躺在後頭羅漢榻上弱不勝衣的喬婉晴，皆是一驚！
“這……東家怎麼病成了這般？”李掌櫃驚問。
賀昌旭心下厭煩，面上卻依舊一副不忍難過，道：“從上月起，便多數時候都是這般昏迷著。”
李掌櫃皺眉，“大夫怎麼說？”
賀昌旭道：“只說是這些年太過操勞，傷了心脈，需得靜養。”
李掌櫃鬍子直顫，還想問。
卻被旁邊的王掌櫃打斷，“既然要靜養，咱們也就別在這兒打攪東家休息了吧？”
幾人繞出屏風，心知東家這麼個情況，也確實不能打理喬家產業了，交給夫家倒也無可厚非。
賀昌旭看著幾人神色，微微一笑，道：“諸位也看到了喬氏如今的情形，今後喬家的產業，就由我暫為打理。今後還望各位掌櫃鼎力相助。”
有兩個掌櫃笑著應下。
不想，李掌櫃的突然又說道：“賀大人，按著規矩，私印是信物，得讓小的們過一眼。”
賀昌旭皺了皺眉。
王掌櫃的搗了下李掌櫃，賠笑：“規矩是規矩，別這麼不懂變通嘛！以後就算人家有話說，自有賀大人在前頭頂著，哪需要你一個掌櫃的去操心？”
聽著圓滑，卻指出了私印若是不讓他們看一眼，他這代理東家也坐不穩。
賀昌旭掃了眼這兩個掌櫃，壓下心底冷意，掏出了一枚印章，遞過去，道：“這便是喬氏給我的印章。”
李掌櫃接過，王掌櫃捧著大肚子，湊過去看。
其他幾人都知曉今兒這事不過走個過場，以後的東家是賀家已是必然，便隨意地瞥了眼。
不想。
王掌櫃的突然‘嘶’了一聲，“奇了怪了，這章……好像不大對啊？”
賀昌旭心頭一跳。
其他幾個掌櫃也愣了下，忙圍過去！
李掌櫃的已經指著那章面道：“我記著東家的私印不是這樣式兒的。”
賀昌旭眉頭一皺，立時要將那章收回來。
王掌櫃的卻將章從李掌櫃手裡拿了過來，左右仔細端詳了後，斬釘截鐵地說道：“確實不對。上回東家讓我拿她的條子去天寶錢莊調銀子，那私印上分明有一圈花兒……”
李掌櫃點頭，“對，東家還說那是天寶錢莊專門篆刻的，別處仿都仿不來，天寶錢莊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真假。賀大人手上拿著的，倒像是東家平時查賬用的章……”
話沒說完，章忽然被賀昌旭劈手奪去，他沉著臉說道：“這便是喬氏給我的章，兩位掌櫃的何必如此多疑？”
他只覺這二人見識胡攪蠻纏到了極點，喬婉晴分明就剩一口氣了，這喬家的產業本就該是他的。他請他們來本就是給他們幾分體面，他們居然這麼不識好歹！
不耐煩地朝另外兩個掌櫃隱晦地掃了眼。
其中一個趙掌櫃笑道：“哎呀，管它什麼章，東家現在這樣了，賀大人又是東家的夫君，自然不可能害東家，由賀家代理，也沒什麼不好啊！”
另一個房掌櫃也說道：“正是這個話。聽賀家的吩咐，還沾了官家的名分，說不準以後各處都能得不少的便宜。咱們不過都是給人效力的，東家是誰不一樣？”
李掌櫃皺眉，“可我們籤的是喬家的契，自然是盡喬家的忠，怎能如此隨意……”
沒說完又一次被趙掌櫃打斷，“哎呀老李，你怎麼這麼多年都不知變通呢！”
“就是，也忒沒眼力見。難不成你還想東家這時候起身告訴你一聲，讓你好好地給賀大人效力？”房掌櫃也奚落了一句。
李掌櫃微漲紅了老臉，被堵得沒話說。
賀昌旭站在一旁，隱晦地朝趙、房兩個掌櫃讚許地點了下頭，拿出一張紙，說道：“既然大家都無異議，那麼這裡有一份同意喬家以後生意由賀家接管的切結書，還請諸位大掌櫃畫個押，也免得以後多有紛爭計較，說道不清。”
趙、房兩個掌櫃立時上前簽了字按了手印，笑著躬身：“以後還要請賀大人多多提點了。”
賀昌旭滿意地笑開，點了點頭，又朝另外三人看去。
其中一個一直沒說話的宋掌櫃朝李、王二人看了眼，還是沒動。
房掌櫃覷著賀昌旭皺了眉，立馬笑著過去拉他們，“哎呀，這還有甚猶豫的？今後由賀大人打理，不比東家一個女人出面更合適？趕緊簽了吧！櫃檯上都忙著，得早些回去了！”
只要在場有半數以上的大掌櫃簽字，這喬婉晴在京城的產業便能名正言順地歸屬賀昌旭打理了。
宋掌櫃被拽得踉蹌了一下。
李掌櫃卻直接推開了房掌櫃的手，鄭重地對賀昌旭說道：“賀大人恕罪，小的得等東家醒來，親口吩咐，不然這切結書，小的不能籤。”
房掌櫃臉一拉，罵道：“老李，別給臉不要臉啊！”
賀昌旭看著冥頑不靈的李掌櫃，心下已惱火至極，卻還是擺出一副溫和麵孔，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只能辭了李掌櫃了，還請李掌櫃另謀高就吧！”
幾人臉色一變！
李掌櫃可是在喬家做了最久的一個掌櫃，賀昌旭還沒掌權就敢直接這麼打發了？
原本還有些搖擺不定的宋掌櫃遲疑地看了眼賀昌旭手裡的切結書。
正要上前。
就聽屏風後傳來沙啞輕軟的溫聲。
“無緣無故地，夫君緣何要辭了李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