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八中，校辦。
高一十二班的班主任李若愚正在和校長談事。
“張校長，我提出這個要求不是貿然的。”她坐在校長對面，淺灰色風衣裡穿著淡黃色的毛衣，將這個成熟少婦的曲線完全隱藏起來，金絲細框眼鏡更令她原本端莊秀雅的容貌兼容了班主任的威嚴和少婦的嫵媚。
張校長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短髮男人，聞言笑道：“李老師，每個到我這裡幫自己學生爭取助學金的都這樣說。錢不是沒有，但是那你也知道，每筆錢都要有很過得去的理由，否則我真沒法批。”
李若愚也笑了：“張校長您放心，我這樣說，肯定理由是足夠的。”
她打開帶來的包，拿出兩張A4紙，平攤在辦公桌上。
“這張是我從沈虞的初中和小學調來的歷年成績和班主任評價，”自從沈虞的父親去世後，李若愚就開始為他奔走，以學校考察學生的名義，到初中和小學要來了他的部分檔案材料，“這張是沈虞的家庭情況報告。”
張校長拿起第一張紙，可以看得出，從小學開始，沈虞的學習成績一直都非常優秀，特別是三年級開始直到初三，大部分時候都能做到全科平均分98以上甚至滿分。
聊城八中是聊城這座四線城市唯一的省重，生源質量自然很高，沈虞所在的高一十二班更是火箭班，中考成績沒有低於620的，可以說全都是985和211的苗子，排名靠前的學生完全有實力進入清華、北大一類的國內頂尖大學。
“沈虞的入學摸底考試在班上排名多少？”張校長放下紙問道。
“全班第三。”這個班的班級排名約等於年級排名，也就是說沈虞只要在接下來的兩年半時間裡沒有落後，未來可望考取國內頂尖高校，或許還能競爭一下市高考狀元。
對於這樣的優等生，張校長倒不吝於傾斜部分資源。
他又拿起第二張紙。
上面是沈虞前九年每年的班主任評價。
幾乎是統一的口徑。
“勤奮努力、專注學習、沉默寡言、思維敏捷”是出現得最多的詞。
李若愚解釋道：“我去沈虞家做過家訪。”
她指的是沈虞父親去世第二天，她親自登門安慰請假的沈虞那次。
“他家的條件很差。”李若愚的聲音有點低沉，“父親去世前沒有正式工作，一直靠撿垃圾賣錢交房租、過日子。房子是租的，幾乎沒有什麼家電，伙食質量也很差，估計很難吃上一頓肉。”
她在心裡補充了一句，“所以身體看上去很弱。”
“哦？”張校長來了點興趣。
家庭條件不好的學生，大部分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心理問題，諸如自卑、敏感、暴躁等等，學習成績一般都比較差，像沈虞這種非常少見。
“前不久他的父親去世了。”李若愚接著說，“我擔心他不得不去打零工維持學習和生活，那樣的話，這個學生就……”
高中階段非義務教育，學生每年的學雜費、書本費、伙食費和各種教輔資料費加起來接近一萬，如果要參加學校舉辦的一些藝體類培訓課，價格還要翻上一番。
如果沈虞失去了收入，要麼退學要麼放學後或週末打工，才能勉強湊夠這個錢。
何況以李若愚的說法，他還要賺房租和生活費。
確實會佔用大量學習時間，甚至學習都要靠邊。
“所以我才申請從下學期開始，適當減免沈虞同學的學雜費，同時破格發放助學金——他只要沒有過於分心，每年的獎學金應該是拿得到的，而且助學金不能按年發放，要按月發放。”
作為聊城市唯一的省級重點中學，教育部門對聊城八中的撥款並不少，用以改善學校的教育環境、提升教師待遇，它也是聊城市為數不多同時設立助學金和獎學金的中學之一。
助學金針對貧困學生，每年六千元，家庭年收入低於五萬元的學生都可以申請，高中三個年級的助學金名額總共有二十個。
獎學金是對學習成績優秀的學生的獎勵，分為三檔，三千、五千、一萬，每個年級總共六個名額。
張校長沉吟片刻，說道：“帶我去看看這個學生。”
…… ……
高中上午第二節課後是課間操，和第三節課之間的時間長達20分鐘，是一天裡除了放學階段，學生可以得到的最長休息時間。
張校長跟在李若愚身後，離開辦公樓，朝操場的方向走去。
標準足球場上，兩千多個學生正以班級為單位，排列成四十多個方陣在做著第十一套廣播體操。
可惜都是千篇一律的藍白校服，而且動作參差不齊，否則這麼多少男少女的場面應該非常壯觀而且養眼。
李若愚走到高一十二班的方陣前面，朝著第一排的班長盛昭招了招手。
盛昭忙小步跑到李若愚身邊，聽她說了句話後，雖然感到有點奇怪，但仍然依言回到自己的方陣，低聲向後面的同學傳話。
沈虞接到老班找自己的消息時，愣了一下，才停下動作，彎腰朝前面跑去。
廣播體操在沈虞小學的時候就學會了，這也是他覺醒前世記憶後，對現在這個世界無比忌憚的原因之一。
在沈虞看來，這套體操固然沒有青雲界那些體修的修行方法有用，可是，夏國是執行的義務教育政策，十多億人每個人都接受過這種訓練。
即便只是凡人，但令行禁止的龐大人口基數，如果再加上那些可怕的武器，這樣的陣容，別說是現在的他，就算修行到了金丹期、元嬰期，只怕也會如卵擊石、粉身碎骨。
而且這邊政府部門的高效是他在青雲界前所未見的。
在青雲界，即便是統治著廣袤地域的宗門，在應急上也是非常差的。
沈虞作為一個劫修，長期潛伏在青雲宗附近，劫殺青雲宗弟子搶奪修行資源和修煉功法，很多次之後才聽到青雲宗有了反應，反應也只是派出弟子查找自己的下落，並沒有把事情多麼重視。
但那晚報警後，不到三分鐘，治安員就抵達了現場。
自己要是出手救了人，路人看到報警的話，根本就沒有離開現場的時間。
沈虞再次為自己那日的舉動感到慶幸。
事後康薇申請了休學，校方並不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麼，而她身心所受到的傷害應該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
出於保護未成年人的原因，治安所的通報裡隱去了康薇的身份，也沒有告知她的家屬報警人的身份——因此沈虞還是完美隱身中。
不知道李老師找自己有什麼事？
“李老師。”沈虞跟在李若愚身後，走到操場跑道邊，低聲問道：“您找我是有什麼事？”
李若愚卻沒有回答，徑直把他帶到張校長身邊：“張校長，這就是沈虞同學。”
開學典禮上，沈虞是見過張校長的，不過印象不太深，要是在校外遇見還不一定能認出來。
不過在這裡又有李老師介紹，沈虞當然不會那麼傻：“校長好。”
張校長微笑點頭，和藹地說：“沈虞同學，不必緊張。我知道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孩子，今天找你，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沈虞以為校長是要考較自己功課，心裡頓時安定下來。
他本就和所有正常人一樣，出生在這個世界、生長在這個世界，雖然前幾年生活在鄉下，但七歲和沈斌搬到聊城後，接受的教育也和其他同齡人別無二致。
更何況他覺醒了前世夙慧，領受了兩百多年的額外人生經歷，加上成功引氣入體，身體和大腦都得到了額外的滋養，所以成績才一直非常優秀。
“你，有考慮過未來的人生道路嗎？”張校長溫和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