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倒在老頭懷裡的陳昭已經失去了意識,卻低聲呢喃了一句。
老頭看著倒在懷裡的陳昭,這個他稱作小爺的人,其實依然有張並不成熟的青年面容。
與陳昭有這麼多故事的老頭,才想起陳昭也不過是個想家的青年人罷了。
想到這裡,不知老頭又想起些什麼,眼眶開始微微溼潤,喃喃自語著。
“小乖不怕,阿爺帶你回家。”
……
陳昭躺在一片虛無中,卻突然覺得很安心,因為現在這種讓他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的感覺,讓他很安心。
在夢裡,沒有追查他的異能真人,沒有山洞中的人臉蝙蝠,沒有琥珀人蛹,也沒有時刻致命的危險。
他想起自己曾經最快樂的時候,就是小學時每天放學後媽媽做的飯菜,因為媽媽的飯菜不像是書本里的知識一樣枯燥無味。
當陳昭看到每個題目時,總能下意識地就推理到這道題的答案,但是他從來卻猜不到媽媽今天到底要給他做什麼飯菜,所以每天都會期待著餐桌上的每道菜,也會期待著爸爸下班後給他帶了什麼禮物。
小時候的生活平淡而溫馨,它沒有什麼跌宕起伏,陳昭就這樣被時間的羊水溫暖的包裹著長大。
“如果這就是人死後的世界,那麼我也能坦然接受。”陳昭滿眼溫柔的微笑著。“我沒有做過什麼惡事,不應該有這樣的報應來到這種世界。”
“昭兒,吃飯啦。”這時媽媽溫柔的聲音響起,陳昭下意識望去,居然真的看見媽媽正解下圍裙叫著自己。
陳昭開心地朝著媽媽身邊跑去,緊緊抱著媽媽,聞著她身上好聞的味道。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放學後陳昭就特別想看到媽媽。
“你這孩子,多大了還撒嬌呢。”母親笑著揉了揉陳昭的腦袋。“別鬧了,快去吃飯。”
“嗯!”陳昭興奮地坐在餐桌旁,看看今天的飯菜,裡面怎麼還有自己討厭的苦瓜。
“不能挑食,來,先嚐嘗吧。”媽媽依舊笑著給陳昭夾了一筷子苦瓜。
平時陳昭肯定不願意先吃苦瓜,但是今天他很聽話,就這麼嚼著媽媽夾來的苦瓜,嘴裡居然充斥著一股香味,奇怪,苦瓜為什麼會這麼香?
陳昭嚼著苦瓜,沒來由的問起媽媽。“媽媽,你說如果有天我變成小鳥飛到天上了,你會怎麼辦呀。”
媽媽雙手託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陳昭答道:“如果我的昭兒變成了小鳥,我就變成鳥窩隨時等他回家。如果昭兒想要飛在天上,我就變成雲替他擋住太陽。”
“那如果我變成一條小魚呢?”
“那我就變成水,我會變成一條溪流,靜靜在圍著昭兒。”
“那…我要變成一頭狼,還會吃人呢!”
“…那我就是獵人啦,但我不會開槍打你,我會盯著你不讓你吃人。”
“那媽媽,我是狼啊,不吃人如果要餓死了怎麼辦?”
“如果昭兒真的會被餓死,,媽媽就讓昭兒吃吧。”媽媽依然笑著看著陳昭。“好了,吃飯不要講話,快吃吧。”
“嗯!”陳昭也不理解為什麼媽媽會這樣回答,他咀嚼著嘴裡的苦瓜,覺得真的好香…好香…怎麼會是…米香味?
……
“小…小爺?”老頭看到懷裡的陳昭有了反應,把放進嘴裡的炒米居然開始嚥下去了,興奮地搖晃著陳昭。
陳昭慢慢睜開眼,剛剛眼前是自己溫柔美麗的媽媽,現在居然是個糟老頭子,瞬間清醒了不少。
“小爺,您終於醒了,我都怕您再不醒,我就要…就要…”老頭一時激動地也不知道說什麼。
“你不管想什麼,我死了,你就是陪葬的。”陳昭直起半邊身子晃了晃腦袋。“我昏了多久了?”
“不久,兩分鐘的樣子,那荊棘可能有點毒性但不強,主要是您才受了傷又太累了。”老頭笑嘻嘻地說著。
“走吧,不能繼續待著了。”說罷陳昭就準備站起身,一旁的老頭也準備攙扶下陳昭。
然而兩人正要行動時,突然感覺腳底被什麼東西纏住了,又瞬間被猛地一拉,兩人霎時被拉開好一段距離!
陳昭低頭一看,瞬間清醒了,小腿上怎麼會密密麻麻纏著一圈根鬚?那根鬚看著很細但是密密麻麻的繞著自己的小腿。
要命的是,那根鬚居然有一股怪力,直拖著陳昭往荊棘叢中去……
陳昭雙手死死扒著地面,手指都摳進了泥土中,雙腿不斷地踢踹,然而那鬚根的怪力卻絲毫沒有停頓,反而加快了速度拖著陳昭往後拉去。
再看向老頭那邊,同樣如此,老頭更是在那兒急的大聲喊叫。
“鬼知道被拖走還能不能活!”陳昭瞬間冷靜下來思考,衝著老頭喊道:“劍!我拿的那個人的劍!”
不知老頭是耳背還是太緊張,居然就沒反應起陳昭的話,依然在另一邊雙腿亂蹬大喊大叫。
“冷靜…冷靜…”陳昭仔細思考著自己是怎麼突然就被這鬼根鬚拖住的…“對了!”
陳昭抱著試一試的態度,突然停下了身上的所有動作,那根鬚在拖行了一下後,居然真的停了下來!
“沒錯!為什麼我們不動的時候就沒被拖拽!因為這鬼東西是流沙效應!”陳昭發現根鬚不再拖拽自己後,用盡全身力氣朝老頭喊道:“別動!別動!你不動它就不會動!”
這次老頭沒耳背,他倒是很相信陳昭在危險時刻的判斷力,就這麼直挺挺的躺在地上沒有動,果然老頭那邊的根鬚也沒有再拖拽他。
接下來的麻煩是,陳昭要怎麼弄斷這些纏繞的根鬚,雖然看著不是很粗,但是手中也沒有銳器啊。
陳昭微微抬頭看去,剛剛立山的劍,還有老頭的包就在離自己兩米多的距離,這又難住了陳昭,他現在哪敢有大動作。
陳昭手在身上摸著,希望能找到什麼,有了!
根鬚綁住了他的小腿,又沒鑽進他的肉裡!金蟬脫殼!
陳昭手慢慢伸到褲子上,小心翼翼的解開那褲帶,慢慢抬身扭著屁股一點一點地將褲子從腿上褪去。
然而褲子都要褪到小腿時,陳昭頓時心如死灰,那根鬚死死地纏繞在小腿上,連帶著褲子都死死地貼在陳昭腿上,根本脫不掉。
“流沙效應…”陳昭繼續思考著,不遠處老頭看著陳昭都快成功了又放棄,頓時覺得天塌了。
陳昭伸手左右抓著,抓到了一塊石頭,頓時覺得又有希望了。他又慢慢將褲子裡的腰帶解開,得虧在李阿孃家換的衣服是那種舊粗布褲,裡面的腰帶是纏在褲沿的。
陳昭慢慢用褲帶綁在石頭上 多綁了幾圈,這期間大氣都不敢喘。另一邊的老頭一直盯著陳昭,不知道這小爺又想到了什麼辦法。
手握住了綁著褲帶的石頭,陳昭掂了掂覺得挺重的,他抬手就往身邊幾米的方向丟去。
石頭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這時陳昭只覺得小腿上的根鬚真的慢慢鬆開,就慢慢的往剛剛石頭落地的方向爬去……
“有用!”陳昭激動地慢慢扯著褲帶,將石頭往自己這邊拉著,等重新抓到手中後,陳昭故技重施。
反覆丟了兩三遍後,剛剛死死捆著陳昭的根鬚居然真的全部鬆開了,反而是慢慢纏繞住了地上的石頭。
就這樣陳昭緩緩站起身,手中拽著一頭綁著石頭的褲帶,而那塊石頭正被根鬚死死纏繞著往後拉去……
陳昭勁兒用的越大,反而那根鬚拉著石頭的勁兒就越大,就這樣在月色下,一個人在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互相進行著一場奇怪的拔河比賽……
“刺啦”當陳昭慢慢挪動著腳步拿到立山的劍和老頭的包後來到老頭身邊,輕聲囑咐著老頭等砍斷這些根鬚後千萬別有大動作。
就這樣,兩人終於在詭異的根鬚下逃了出來,當看到身後的根鬚已經拉著石頭鑽進了荊棘叢中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撒丫子就跑,生怕身後的根鬚再追上來。
兩人一口氣狂奔數百米,直到肺部傳來火燒般的刺痛,才敢停下腳步。陳昭背靠著一棵需要兩人合抱的巨樹,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喘著粗氣。老頭也好不到哪兒去,佝僂著身子,雙手撐著膝蓋,彷彿要把肺都咳出來。
“小爺…這…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老頭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聲音裡還帶著顫抖,驚魂未定地問道。
陳昭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心有餘悸地回頭望了一眼,月光透過樹冠,在地面投下斑駁的陰影,讓那片荊棘叢顯得格外陰森可怖。“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能利用流沙效應,還能控制植物根鬚…這地方,太邪門了。”
“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老頭的聲音更低了,帶著一絲恐懼。
陳昭定了定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環顧四周。“先離開這裡再說。這片林子處處透著詭異,肯定還有其他危險,我們得儘快找到出路。”
他從老頭的布包裡摸出水壺,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潤了潤乾渴的喉嚨。然後,他抽出立山的劍,在月光下仔細端詳。劍身通體黝黑,彷彿能吸收所有的光線,材質特殊,握在手中沉甸甸的,鋒利得讓人心悸。
“這把劍…或許能派上大用場。”陳昭喃喃自語,眼神中閃過一絲希望。
“小爺,這劍…能砍斷那些根鬚嗎?”老頭湊過來,好奇地問道。
陳昭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應該可以,但那些根鬚再生速度很快,我們得小心點,別再被它們纏住。”
兩人稍微休息了一會兒,恢復了一些體力,便繼續前進。陳昭走在前面,手持利劍,目光如鷹隼般銳利,警惕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老頭緊隨其後,亦步亦趨,彷彿一隻受驚的鵪鶉,生怕再次遇到危險。
越往林子深處走,樹木就越發密集,光線也越來越暗。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潮溼腐朽的氣味,混雜著泥土的腥味,讓人感到壓抑和不安。
“對了,我剛剛昏倒時,你給我餵了什麼東西?”陳昭一邊走,一邊嗅著空氣中淡淡的米香,疑惑地看向身後的老頭。
老頭從布袋裡掏出一把幹黃的炒米,遞給陳昭。“小爺再來點?這是生米加鹽炒的,耐嚼頂餓,路上吃最方便。”
陳昭接過炒米,抓了一把塞進嘴裡,用力咀嚼。米香味倒是挺濃郁,但口感乾硬,難以下嚥,噎得他趕緊灌了一口水。夢裡那股溫暖的米香味,果然是這東西的味道。
“奇怪……”陳昭停下腳步,轉過身,目光銳利地盯著老頭。“這炒米這麼難嚼,我昏迷的時候,你是怎麼餵我的?就不怕把我噎死?”
老頭被陳昭看得有些心虛,想到自己是用嘴嚼碎後,再用手指摳開陳昭的嘴巴塞進去的,生怕陳昭嫌棄,趕緊把頭扭到一邊,含糊其辭地說道:“小爺,看路!看路!小心再被那些根鬚纏住!”
陳昭狐疑地眯起眼睛,總覺得老頭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但一時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好作罷。
就這樣,兩個人各懷心事,沉默地走在通往長夏城的道路上……
……
就在陳昭兩人逃離那片詭異植物大約一個小時後,五哥率領的四人小隊,也遭遇了同樣的危機。
五哥在掙扎中,不慎將匕首掉落在遠處,此刻,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令人絕望的景象。
他們四人,都被那些詭異的根鬚倒吊在一株高達兩三米的巨型植物旁。其中一名隊員,已經被拖入了那株植物的兩扇巨大的葉片之中。
那兩扇葉片不斷地開合,就像一張貪婪的巨口在咀嚼食物,而葉片的四周,早已被噴濺的鮮血染成了猩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