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將近,路上行人均行色匆匆。
叩叩~
沉悶的敲擊聲在小巷子裡來來回回的響了好幾圈。
男人終是耐不住性子道:“你是找錯了家門還是扯了謊,故而怎麼叫門也不可能開?”
面容冷硬似鐵,眼中的飛刀全靠眉心的褶皺夾著,否則,都已全數扎到喬妙英身上。
喬妙英打了個冷戰,“爺!”
揉著發酸的手腕也逐漸暴躁,“我無故走失,家人可不得出去尋?”
喬盈盈想悄摸弄死她,就總得編一個合理理由。
和人私奔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太丟人又說不出口,最好!
但藥鋪的人不會信的,定會出去尋。
“翻牆吧!”她道。
官府發出剿匪文書多日,城裡戒備森嚴,到處都是巡邏的兵士,凡是往來形跡可疑的人都要盤查一番。
再等下去,這男人估計會考慮拖她回破廟爆錘了。
她絕對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然,等了片刻,喬妙英發覺男人沒有動。
回頭。
餘光裡,男人站在一步開外,手緊緊捂著腰……
喬妙英秒懂。
轉身趴牆邊,拍了拍自己肩膀:“上吧!”
他腰上的傷挺嚴重,加上剛才的勞累,估計是體力透支了。
喬妙英想,這正好,待會進了門,找一劑軟筋散灌也容易些。
男人的不耐煩被嫌棄代替:“……”
他到底給了這女人什麼錯誤暗示,竟把他和連牆都上不了的軟腳蝦劃上了等號?
堂堂七尺男兒踩一婦人的肩膀才能翻牆?光想一想,就已經開始噁心了。
僵持之際,門忽然開了。
喬妙英沒等來男人踩上她的肩,丫鬟青青一聲驚呼撞進了懷裡。
“姑娘,竟真是您?!”
“奴婢剛才回來聽見是您的敲門聲,還以為是幻聽了!大小姐說您和一個小廝有私情,私奔了!”
“呸!放她的狗屁,我家姑娘眼裡只有銀子,要私奔也是和銀子私奔,怎麼會和男人呢?”
果然……
和料想中一樣。
喬妙英正想說什麼,後背被一股突來的大力拖著推進了門,耳邊一道陰沉暗語:
“小爺不是來聽你敘舊的。”
“我是這天底下最懂我家姑娘心思的人,男人,哼,哪有銀子……”青青走在前面猶自自語。
說到此處,像是想到了什麼,倏然停了聲兒、駐了足,猛然回頭。
自家姑娘和一個略顯狼狽但相貌俊俏的男人貼身站著,仿若親密無間,瞬間喉嚨像被灌了什麼,張了幾次口都沒吐出一個聲音來。
好半晌,才問:“姑娘,他是誰?”
喬妙英冷汗涔涔:“萍水相逢的勇士,他救我受了傷,去把黎先生找來,好藥醫治。”
這死男人一點都不好糊弄。
“啊?”
青青一臉懵圈,腦子轉了幾個圈,才把冒出來的念頭壓下去,木訥訥轉身去找人。
院子裡安靜了下來,喬妙英只覺她今日無一絲運氣加身。
原本想趁著店裡沒人,翻進去給這男人上藥治傷,便推脫只是這藥鋪的婢女,萬不敢叫一個匪寇曉得真實身份。
知道要挾之人頗有身資,嫣會輕易鬆手?換做她也不會!
捏了捏眉心,不得不接受現實,盡力溫柔穩住身後人:
“站著可不能治傷,爺放開我,妾、妾帶你去看診間。”
男人輕嗤一聲,鬆開了放在她脖頸上的手。
這個女人倒是有趣,原來剛才那可憐巴巴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只是,她有點腦子但不多。
才剛剛出來,就覺得安全了,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珍和堂是璧山縣最大的藥鋪,任是刀傷、劍傷、跌打損傷都是一流,看診間多達十餘處。
喬妙英不敢帶人去前面露了富,只帶到後院的一間內部處理室。
“姑娘,黎先生來了。”
所幸,青青這點事還是辦的明白,直接帶了黎城過來。
黎城今年三十有九,前幾年開始蓄鬚,如今看著就是下巴上長了十幾根兒小短毛的年輕老頭。
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喬妙英左手捏右手,不自禁的往後退。
豈料,反而被男人一把拉住,正在此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黎城進門來,目光淡淡掃了一圈,便坐到案前,開始把脈。
喬妙英微不可察的鬆了口氣,只是這口氣還沒舒到底,剛剛坐下的黎城卻忽然站了起來,探過身子,手朝著男人領口伸去,一把扯開。
男人胸口一大片血糊糊的劃傷,縱橫交錯。
新傷刻在舊傷之上,傷口很深,皮肉翻卷,便知下手之人力道之重。
尋常人有這傷只怕頭都疼的直不起背了……
可這個男人卻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甚至還咧嘴假笑了笑:
“這些算不得什麼。”他道。
右手二指並立朝左腹下一指,“緊要的是這裡。”
喬妙英一下紅了臉。
她太清楚了,那傷的位置太靠下了,這場合就不適合她這種未婚少女在場。
“黎先生是我們璧山縣最好的大夫,有他給你看傷你放心。”她笑。
一邊眼神暗示,一邊拼命甩手,“我我我我還有事,就就、就先走了,啊?”
男人不言不語、穩如老狗,收回的目光暗含警告,不但沒鬆手,原本兩人藏在衣袖下藏在拉在一起的手還放在了明面上。
“……”
喬妙英感受到旁邊有一道目光射過來,她不敢回頭去看,腦子裡轟了一聲響,她都什麼都聽不見了。
只固執的雙手並用掙脫:“我都說了,老黎會給你看好!”
男人不疾不徐挑眉看她折騰。
喬妙英臉熱的可以當鍋用來烙餅了,除了用力吸吸發酸的鼻子,此時不知道還能再做些什麼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窘迫。
萬幸,剛剛讓青青出去了,沒讓更多人看到她的狼狽。
忽然光影閃動。
“你說錯了,要緊的也不是那處傷。”
喬妙英忽然感覺到手上的力量驟然鬆開。
黎城背對她,與男人交涉。
“讓妙英丫頭走,往後你就不用在經脈逆行、動彈不得時用匕首劃傷自己來緩解痛苦了。”
“哦?你知道是為什麼?”
“自然。年輕人老夫遠比你想象中知道的要多,沒那本事就別瞎練……”
喬妙英趁機逃出房間,將背後一切關在了門內。
這個男人很危險,只要此時此刻從這裡離開,就不會再見面。
“去打探一下爹爹在哪裡裡?”
諸多產業中,這個藥鋪最為重要,喬妙英沒有放棄它給匪寇讓路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