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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旁若無人地親吻著。
林知雪的腿纏在沈嘉佑的腰上,眼神魅惑。
沈嘉佑緊貼著林知雪,呼吸急促。
無人的消防通道里,衝滿曖昧的氣息。
我站在門口,愣是動不了。
林知雪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存在,她抬起頭,朝我這邊看了一眼。
但她並沒有推開沈嘉佑,雙手攀上沈嘉佑的脖子,將腿纏得更緊了。
沈嘉佑的身體猛地一挺,發出一聲隱忍的低吼。
我再也無法忍受,轉身跑了出去。
我逃離了那令人窒息的慶典,逃離了那苟且的畫面。
雙腳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帶著我來到了這裡——當年那個天台。
八年了。
我顫抖著摸上右臉,那道從額角蜿蜒至下頜的傷疤在發燙。
記憶突然清晰起來——十八歲那天,沈嘉佑抱著渾身是血的我衝進醫務室,白襯衫上暈開大朵大朵紅梅。
「別怕,我會永遠陪著你。「少年滾燙的眼淚落在我傷口上,那一刻我以為看到了救贖。
可笑。
「嗡嗡——」
手機在口袋裡瘋狂震動,屏幕一次次亮起。
【沈嘉佑:圓圓,你在哪?】
【沈嘉佑:別鬧脾氣了,快回來。】
【沈嘉佑:接電話!】
他還在演。
都得到了林知雪,
他怎麼還能演下去?
身後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那股熟悉的香水味,已經昭示了來人的身份。
「嘖嘖,又像高中一樣,來這套?」
林知雪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
我緩緩轉過身。
她身上那件惹眼的紅色禮服有些凌亂,肩帶鬆垮地垂在一側,露出精緻的鎖骨和……一些曖昧的紅痕。
她的臉頰還帶著未褪盡的暈紅,唇上的口紅也有些花了。
剛剛結束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就迫不及待地來找我炫耀了嗎?
林知雪緩緩向我走近,高跟鞋敲擊地面,發出清脆又刺耳的聲響。
她在離我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上下打量著我,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垃圾。
「李圓圓,你知道嗎?當年你在學校裡,就是個笑話。」
她的紅唇勾起惡毒的弧度。
「所有人都知道張凌飛資助你,覺得你可憐,你漂亮,才跟你在一起。」
「你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灰姑娘呢?」
我的手悄然握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可惜啊,」她惋惜地搖搖頭,目光刻意流連在我臉上的疤痕,「飛上枝頭的夢還沒做熱乎,就摔斷了翅膀,還毀了容。」
「嘖,這下連當個花瓶的機會都沒了。」
「不過,」她話鋒一轉,笑容越發燦爛,「你倒是命好,沒了張凌飛,還有沈嘉佑接著。」
「我們嘉佑,可真是個情深義重的好男人呢。」
她故意加重了「我們嘉佑」四個字,語氣裡的親暱和佔有慾,像毒蛇一樣纏繞上我的心臟。
「只可惜啊……」她湊近一步,壓低了聲音,如同耳語般惡毒,「他愛的人,從來都不是你。他剛剛還要纏著我再來一次呢。」
「你看看你現在這副鬼樣子,又窮酸,又醜陋,還一身傷疤。」
「你說說,你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徹頭徹尾的廢物!」
那根緊繃的弦,終於,「啪」地一聲斷了。
「你閉嘴!」
我嘶吼出聲,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我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推向她!
「啊——」
林知雪似乎沒料到我會突然動手,驚呼一聲。
但她的臉上,卻在倒下去的瞬間,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她甚至沒有掙扎,就那麼順著我的力道,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砰」地一聲摔倒在地。
幾乎是同時。
「雪兒!」
沈嘉佑的聲音從天台入口處傳來,他像一陣風似的衝了過來,看都沒看我一眼,徑直撲到林知雪身邊。
「雪兒!你怎麼樣?有沒有摔到哪裡?」他小心翼翼地檢查著林知雪,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慌亂和緊張。
林知雪柔弱地靠在他懷裡,眼圈泛紅,委屈地癟著嘴:「嘉佑……我沒事,就是……有點疼。」
沈嘉佑立刻抬起頭,眼神冰冷,帶著滔天的怒火,狠狠地瞪著我。
「李圓圓!你他媽在幹什麼!」
這是他第一次,對我爆粗口。
「你為什麼要推她?」他厲聲質問,彷彿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罪人。
「你難道不知道她有病嗎?!」
「她身體不好!你怎麼能這麼對她!」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的心口一陣劇痛,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我想解釋,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
沈嘉佑根本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他惡狠狠地剜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滿了厭惡和失望。
「我看你是真的瘋了!」
他丟下這句話,不再看我,小心翼翼地將林知雪打橫抱起,動作輕柔得彷彿在呵護一件稀世珍寶。
林知雪窩在他懷裡,偷偷朝我投來一個挑釁而勝利的眼神。
沈嘉佑抱著她,頭也不回地轉身,快步離開了天台。
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原地,像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小丑。
他明明知道的。
沈嘉佑,他明明知道的。
這個天台,是我最不願意來的地方。
這裡承載著我最黑暗、最痛苦的回憶,是我刻意迴避了八年的噩夢之地。
他用最殘忍的方式,將我最後一點可憐的自尊,踩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