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怎麼進城?”
“對啊,剛才軍爺不是說不許進城嗎?”
董家人三言兩句的議論起來,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慌亂。
董有森不悅道:“他們悄悄走了為什麼不給我們打聲招呼?”
李英蘭心思玲瓏,結合今天發生的事情一想,果真找到了關鍵。
“他是童生可以考秀才老爺,和剛才的書生的一樣,有資格進城避難。”
李英蘭淡淡的說出事實,董有林後知後覺,他有一種被人拋棄的感覺。
“混賬!”
李英蘭立馬喝止:“好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老大你再罵一百回他們也聽不見,何苦來?”
其實她的心裡也不舒服,自己在路上好心好意的搭救這一家子,沒想到對方竟然不打招呼就進城了。
相處了一段日子,該知道她是個講道理的人,他們竟然連寒暄都沒有,就悄悄進城了?難道是怕他們和饑民一般以命相搏?
守衛打開城門放衛家人進城避難的場景,一樣落在了一部分人的眼中,他們瘋狂的朝城門撲上去,群起而攻,守衛組成人牆手持遁甲抵抗。
一邊是經過軍隊訓練有素的守衛,一邊是不要性命奮力一搏的饑民,兩邊一時之間僵持不下。
城樓之上,當班的守衛將領極為不悅,作為府兵,他受知府命令調遣,絕不允許有饑民衝進府城,對於頑固不化,攻擊最兇的那幾人,他隨手指出。
很快就有手持長劍,一身鎧甲的軍爺從城樓上下來,他出現在城外手起刀落,解決掉了剛才將領所指之人。
一場持久拉鋸戰,由饑民倒在血泊之中戛然而止。
城樓上,生硬無情的聲音響起:“誰再鬧,殺無赦!!!”
這句話如同催命符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
“娘,我們該怎麼辦?”
“娘,軍爺殺人了,我們沒有活路了!”
看著剛才還在推擠人牆的饑民倒下,董家兒媳個個同悲同泣,以淚洗面,董家兩兄弟也被嚇得愣在原地。
看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李英蘭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
對於董家人把她當救命稻草,她也很無奈,她自己都還沒緩過勁,只道:“別慌,讓我想想。”
繼續守在這裡是一種漫無邊際的絕望和煎熬,萬一他們離開這裡另謀出路,興許會錯失進城和官府賑災的良機。
董家人一路千辛萬苦,歷經波折才走到這裡,在他們後面還有無數不知情的災民朝這裡逃竄,未來幾日府城的情況只會越來越亂。
李英蘭看著董家人盯著自己的眼神里面充滿了期盼。
“今夜先在這裡將就一晚。”
李英蘭交代一句,便不再多言。
她現在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胸口悶悶的,想呼吸一口氣都很難。
出錯了對策,會付出生命為代價,她也進退兩難,這種局面她從沒有經歷過拿不定主意。
董家人在原地待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變暗。大家餓得肚子咕咕叫,也沒有人動一下。
他們都知道府城周邊早就被人掃蕩一空了,去找食物是白費力氣。
李英蘭見識到了饑民的兇殘,更加不敢貿然在人多的府城進白玉空間,若是被人發現秘密,她估計自己會被當成引發天災的妖孽被活活燒死。
董家人互相依偎在一起打盹,一丁點風吹草動他們就醒來了,驚恐的睜大眼睛掃視周圍,沒有發現危險才繼續闔目休息。
他們在府城的第一夜反而沒有睡上好覺,這和當初拋棄家業到府城避難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
一整夜,李英蘭都沒有睡著,她已經數不過來自己穿越後到底遭遇了多少次生死危機,每一次她都命懸一線,劫後重生。
但這次,她能不能一樣幸運的活下來,得看自己做什麼樣的選擇。
人生就是一場做不完的選擇題、填空題,填了錯誤答案沒有補考的機會。
天微微擦亮,李英蘭仍然腦袋空空,沒有頭緒。
董有果竄在李英蘭的懷裡埋頭撒嬌:“娘,我好餓。”
李英蘭心疼的揉了揉她的頭,半大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轉頭看一眼董花生,那小子正眼巴巴的看著自己。
“哎!”
深深嘆口氣,她第一次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四周安靜的詭異,彷彿連風也不敢來府城附近。
還活著的饑民睜開了渾濁無神的雙眼,幾乎每個人都推了推旁邊的人,這一夜府城外不知有多少饑民沒有熬過去,僵硬了屍身。
在離李英蘭不遠的地方,有個小男孩大大的腦袋下是瘦弱的身板在支撐。他晃晃悠悠的站起來,如落葉一樣,每走一步彷彿要栽倒。
他艱難的走到昨天被拆骨入腹的驢骨架旁邊,從地上撿起被人遺棄的驢骨伸舌頭不停的舔舐。
他臉上沒有半點罪惡,反而流露出享受和眷戀,像是在回憶吃肉的鮮美,天真又滿足的笑容在他臉上綻放。
這一幕直擊李英蘭的靈魂,顫慄著身子,她被那天使般的笑容嚇到靈魂出竅。
李英蘭呼吸一窒,她意識到饑民為了飽腹生存什麼事情都能做的出來,府城遲早外會變成煉獄場。
她要跑!
逃離這裡!
這個想法無比堅定。
“有林,有森!我們走!”
李英蘭說完,帶頭起身頭也不回的朝反方向走。
這一夜董家人飽受驚嚇,也不敢在這裡多待,紛紛起身追上李英蘭的腳步。
董有森擔憂道:“娘,我們去哪裡?”
李英蘭搖頭:“不知道,但我們不能留在這裡等著自相殘殺。”
董家人埋頭朝前走,他們充滿希望的趕來,帶著滿腹遺憾離去。
在路上他們看見有許多災民在朝府城靠攏,每遇見一批人他們就加快一次速度,人多令他們不安。
“都別動,有問題。”
李英蘭突然低聲一喝,阻攔眾人。
她敏感的察覺到有一道不善的目光,正死死盯著她,她渾身不自在,而且她沒有找到目光的來源。
“娘!那兒有人!”
董有果眯著眼睛細細查看周圍,指向一處無人的山坡。
“哪裡有人?”
大傢伙都沒有發現異常。
但李英蘭卻看出了蹊蹺,光陰拉長一道人影,是遮擋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