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啾匆匆收回視線,覺得自己好像是病了。
如果沒病。
他怎麼會覺得剛剛的秦淮渝……
有一點可愛?
半晌,卿啾鼓起勇氣,用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道:
“謝謝。”
話音落下,耳邊許久沒有回應。
卿啾困惑的抬起頭。
卻見眼前空空如也,沒有半個人影。
人呢?
卿啾神色茫然,幾乎要懷疑自己是出現幻覺時。
彈幕悄悄飄過。
【不是吧?這就害羞了?】
【抱一下就害羞,以後上床了可怎麼辦啊!】
【樓上的你不懂,我們陰鬱厭世小狗是這樣的。外純內澀。等哪天追到小寶,反派樓下的傢俱店老闆包能開上瑪莎拉蒂的!】
彈幕很熱鬧。
但上面說的話,卿啾一知半解。
他不懂外純內澀。
但卿啾看得出,彈幕上的人都很喜歡他。
它們叫他小寶,會不由分說地站在他這邊。
被人偏袒的感覺很新奇。
卿啾側過身,再次看向鏡子。
撩起遮眼的劉海。
碎髮下,額角上印著一道深色的疤痕。
傷是被綁架時留下的。
疤痕猙獰,曾將年幼的許澄嚇得泣不成聲。
直呼他是怪物。
小孩子往往從眾心理很強。
有了許澄帶頭,其他小孩也開始叫他怪物。
卿啾因此日益自卑。
他留了劉海,帶了眼鏡,不再出門。
等回過神時。
他的身邊空無一人,不知不覺間只剩下裴璟和許澄。
想著,卿啾低眸看了眼懷裡的禮物。
這原本是要送給裴璟的。
一款名錶,是裴璟心心念念許久的奢牌。
但現在,禮物沒了送人的必要。
卿啾嘆了口氣。
沒來由的,心臟處有種空蕩蕩的感覺。
收起禮物,卿啾繼續往前走。
今天是他的生日宴,宴會廳聚集著很多人。
他不喜歡和人過多交流。
但哪怕不喜歡,該走得流程還是要走。
只是沒走幾步。
腳步一頓,卿啾發覺不對。
有人在跟著他。
卿啾覺得困惑,默默加快速度。
結果。
他走一步,那人就跟一步。
亦步亦趨。
像影子般,不依不饒。
但在卿啾鼓起勇氣回頭,想和那人面對面對峙時。
氣息又立刻消失不見。
如此反覆多次,卿啾幾乎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彈幕更是急得不像話。
【反派這嘴怎麼這麼硬?】
【我宣佈,人類已知最硬的物質不是鑽石,是反派的嘴!】
【反派哥你要送禮物就直接送啊!總這麼跟著小寶,是會被當成跟蹤狂的啊!】
禮物?
給他的嗎?
卿啾注意力跑偏,沒忍住又往後看了好幾眼。
但很遺憾。
他駐足半天,也沒看到送他禮物的人出現。
卿啾很失望。
從記事起,他極少收到別人給的生日禮物。
父親很忙。
除了必要的見面,幾乎從不和他對話。
至於朋友?
因為裴璟的干預,能進他身的人只有許澄。
但對許澄來說。
願意和他做朋友,就已經是居高臨下地施捨。
想到這,卿啾嘆了口氣。
他看著彈幕吐槽。
伸手摸著腦袋,有些搞不清楚自己以前怎麼會那麼蠢。
被許澄耍得團團轉。
正想著,手腕一痛,有人粗暴地拽住了他。
“少爺。”
保姆張媽看著他,語氣不善。
“生日宴快開始了,你怎麼還在這亂晃?夫人都快等急了。”
張媽是繼母的人。
性格潑辣,說話總是頤指氣使。
卿啾不喜歡她。
但裴璟總說張媽是長輩,應該好好尊敬。
於是卿啾身為僱主,在家居然一點地位都沒有。
手腕被攥得發疼。
不多時,細得過分的腕上多出一圈紅痕。
卿啾想把手抽回來。
卻意外發現,眼前的彈幕正在瘋狂吐槽。
【怎麼又是這女人?】
【渣男的奶奶,繼母的媽媽,害死小寶的罪魁禍首之一。退退退,速速離我家小寶遠點!】
【我真是日了苟了,小寶這是造了什麼孽?怎麼渣男一家老小都逮著我們小寶一隻羊薅?】
【還不是覬覦卿家的家產?】
【小寶是獨生子,只要釣到小寶,卿家未來就是裴璟的了。】
是這樣嗎?
卿啾一怔,幾乎被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繞暈。
等回過神時。
張媽已經拉著他,生拉硬拽地把他拖到客廳。
末了,張媽撒開手,一臉的嫌棄。
“少爺,不是我說你。”
張媽陰陽怪氣。
“你這麼平庸,哪哪都比不過小澄。
“除了璟少爺,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對你這麼好了,你應該學會感恩。”
卿啾低著頭不吭聲。
不是因為受到打擊,而是因為他正在看彈幕。
【嘔,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白臉。不愧是渣男的家人,如出一轍的噁心。】
【死老登哪來得底氣覺得我們家小寶配不上渣男?】
【對啊,要不是渣男冒認救小寶的功勞,他們一家現在都還在山溝溝裡待著呢!】
卿啾看完最後一個字的同時。
寂靜的室內,一道溫柔到過分地女聲響起。
“張媽,你別亂說。”
隨著話音落下,珠光寶氣的婦人緩緩走下臺階。
語氣帶著一絲責備。
張媽立刻噤聲,低著頭不敢說話。
來人是宋莎。
裴璟的生母,卿啾的繼母。
她原本只是小鎮上的寡婦,死了老公後帶著獨子艱難謀生。
但機緣巧合下。
裴璟救了卿啾,被接到卿家感謝。
至於宋莎。
藉著照顧裴璟為由,她爬上卿啾父親的床,成了卿啾的繼母。
隨著歲月流逝。
眼前的女人早已看不出當年的落魄狼狽,舉手投足間皆是雍容華貴。
在卿啾的印象裡。
宋阿姨一直對他很好,會在張媽吼他時溫柔的替他解圍。
直到彈幕提醒。
卿啾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宋阿姨和張媽一直是同時出現的。
一個負責當壞人,一個負責當好人。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默契配合,來竊取他的好感。
順便煽動他做事。
比如現在。
支走張媽後,宋阿姨緊握住他的手,語氣溫柔:
“啾啾,你還記得阿姨是怎麼教你的嗎?”
宋莎循循善誘道:
“想和阿姨還有哥哥做家人,想一輩子不和阿姨哥哥分開的話。
“你要做小璟的妻子。”
耳畔,女人的嗓音溫柔至極。
一如既往。
卿啾卻只是垂眸,安靜的盯著彈幕看。
【嘔!要吐了,誰來給我一把止吐藥?】
【這女人怎麼能這麼噁心?】
【覬覦卿家的財產,又不想揹負惡名,所以一直洗腦小寶。】
【小寶真是太慘了……】
【如果告白,小寶今天就會被汙衊成是覬覦繼兄的變態,被譴責說小小年紀心思不純,最後被網爆到抑鬱。】
【繼承人怎麼可能給繼子當妻子?這女人真是好笑。小寶就算必須要商業聯姻,也該找財大氣粗疼老婆的反派才對。】
【這女人又當又立,說得跟我們家小寶佔便宜了一樣,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一家子pua大師。】
卿啾想了想,覺得好像的確如此。
宋莎也好,裴璟也好,許澄也好。
他們總說愛他,在意他,卻總一昧對他索取。
而他太缺愛。
被表象矇蔽,才會一直被這些人牽著走。
想著,卿啾抬起頭。
他試圖從女人溫柔似水的眸中看出一點真情流露。
卻意外在對方頭頂看到文字誆。
【該死,怎麼還不說話?】
【發現了嗎?】
【應該不會,畢竟這個蠢貨那麼喜歡小璟。】
【雖然捨不得讓小璟委屈……】
【但沒辦法,只要再忍忍就好了。】
【繼承人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態,喜歡的人還是自己的繼兄。】
【等消息放出去,卿家的繼承人只會是小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