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姑婆想起往事,看眼小丫頭,明夷拿了兩塊溼木頭往火盆上一擱,再把火鉗橫在上頭,撐開,正烤清明粑吃呢。
這清明粑一看就是她媽她奶做的。
包了兩種餡。
包成大餃子模樣帶花邊的是混了豬油渣和酸菜的,給姑奶奶的應當沒放辣椒,贛省也不是誰都能吃辣,她吃不太得,熊姑婆更是一點兒不沾。
包成圓的還拿模子印了花的是白糖或者糖紅豆的,要看家裡還有啥料,不過明夷鼻子靈,一聞就知道,這肯定是糖紅豆的。
灰麵粉不比白麵細膩,是摻雜了比較多小麥殼子的麵粉,也是這個時候她們家能拿出來的最好的麵粉,加了清明草揉的面。
烤的熱乎乎表皮微微焦脆,明夷把鹹口的清明粑一分為二,遞一半給姑奶奶,倆人一塊兒烤著火兒慢慢吃。
“吱吱~”
老鼠聲音極大,一點不怕人,一隻足足有籃球大小的老鼠急不可耐擠進了一老一小中間。
這是一隻皮毛灰白的大老鼠,一雙黑豆眼很亮,不似一般的老鼠尖嘴猴腮,明夷覺得更像是抱著瓜子啃的那個倉鼠放大版,也或許是長得太胖硬生生萌了很多。
人長得胖,容易變得慈祥,動物長得胖,那就很萌了。
當然,只限於小型。
這是熊姑婆的幫手,也勉強算是熊姑婆供奉的一位仙家。
老話說,精怪不過山海關。但是這位灰仙是建國前就跟熊姑婆來了贛省,還跟著上過戰場,前朝劍不斬今朝官,灰仙就一直留在這了。
灰仙自稱灰八爺,讓明夷叫它八爺爺。
明夷從小就聽得懂一些聰明的動物說話,還能和它們溝通。
貓狗是村裡比較常見的聰明動物,還有牛。
然後就是這八爺,小小的明夷的第一個夥伴,就是八爺。
八爺伸爪子就去抓圓滾滾的清明粑,被燙了急的抓耳撓腮直看明夷。
“吱吱~”快,給爺拿下來晾晾。
明夷看的好笑,見灰八爺一雙豆豆眼瞪著她,也不急,慢條斯理拿了個圓乎乎的清明粑,晾著,等涼了掰開,一半遞給熊姑婆,一半遞給灰八爺。
灰八爺兩隻爪子捧著清明粑吃的眼睛都眯起來,如果它有尾巴,現在肯定要瘋狂搖擺。
灰八爺的尾巴被小鬼子砍斷了,丟了尾巴,救了熊姑婆一條命,它說值得很。
“吱吱~”小丫頭回來了啊。
灰八爺邊吃邊嘮。
明夷笑笑,“對,回來了。而且祂幫我治好了病,我現在力氣可大了呢。”
灰八爺饒有介是點點頭,“吱吱吱吱吱~”小丫頭是厲害了許多,身體好了就行,你不在,八爺吃飯都不香,瘦了好幾斤哩。
明夷忍不住摸了摸它腹部軟乎乎的毛肚子,“八爺騙我,你這可一點不像瘦了。”
灰八爺兩邊鬍鬚碰碰,“吱吱吱~”瘦了瘦了,你問熊姑婆,是小丫頭你眼神太嫩,看不出來哩。
熊姑婆細細品嚐著軟糯甜滋滋的清明粑,看著一人一鼠交流著,早已經習慣了。
小丫頭,厲害著呢。
“熊姑婆,熊姑婆在家嗎?”門口男聲急切,沉重的腳步聲往廚房來。
灰八爺眼不眨的蹭一下上了房梁,胖嘟嘟的肥肚子盪漾出波浪紋。
門被推開,來人穿著一件補丁粗布褂子,撐著把傘,走得急,褲子跟上全是泥點子。
熊姑婆臉上已經沒了笑模樣,在其他人面前,她永遠是神秘的,威嚴的,代表著禁忌存在。
徐根生也不收傘,隨意一放,急赤白臉開了口,“熊姑婆,我家鐵蛋剛剛上完墳回來就不對勁,求您去看看。”
他又把自己帶來的兩顆雞蛋和兩毛錢恭敬放到了一邊,也是在這個時候注意到了明夷。
徐根生還是想了會兒才想起來,李家老三的的小姑娘,長得真水靈,名字叫啥來著,明,明夷。
有些拗口。
明夷也脆生生喊人,“根生叔。”
徐根生搓搓手,“是明,明夷啊。來看你姑奶奶啊?”
明夷點點頭,“是咧,給我姑奶奶送幾個清明粑過來。根生叔,你家鐵蛋現在具體是個什麼情況,你給說說吧。”
望進明夷那雙沉靜的黑眸裡,徐根生訥訥開口,“就是上午帶他去上墳,回來他眼珠子直翻白,嘴角還抽抽,也不會說話了,全身都涼,這看著不太對,就想請您去看看。”
最後一句話是對熊姑婆說的。
明夷看了眼外面天色,雨又大了,熊姑婆腿腳早年受過寒,這日子出門受罪。
明夷乾脆站起身,“我跟你回去看看吧。”
徐根生自是不答應,還有點生氣,這個時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他家鐵蛋衝著了是要命的。
明夷也沒辯解,打了個響指,指尖上一簇藍幽幽火焰綻放,照的屋裡都亮堂一分。
這一手太俊了!
不僅震的徐根生目瞪口呆,連熊姑婆也微微瞪大了眼,熊姑婆輕咳一聲一聲,“根生啊,讓明夷和你走一趟,這娃娃厲害著呢。”
徐根生現在哪裡有不同意的,連連應好。明夷拿了把傘跟著徐根生就出了門。
熊姑婆將兩個雞蛋收起來,琢磨著過兩天給小丫頭蒸個雞蛋糕補補身體,兩毛錢也給收好。
灰八爺敞著肚皮躺火盆邊上,舒服的吱吱叫。
明夷兩人很快就到了徐根生家,他家家丁不豐,徐根生沒有兄弟姐妹,鐵蛋更是徐根生唯一的命根子,也不怪一家人急的不行。
徐根生老婆許翠蓮看到他帶了個小丫頭回來,臉一拉,跺跺腳生氣跑屋裡去了。
還是徐根生的爹媽認出了明夷,“你是明夷吧?好漂亮的小丫頭。”
“陶奶奶,是我,我跟根生叔來看看鐵蛋。”
兩位老人一聽也沉默了,都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
明夷這麼個小姑娘,來給鐵蛋看事兒,兒子錢也花了,東西也送了,老兩口一時之間也不由得有些埋怨熊姑婆。
還是徐根生著急領著明夷就進了房間,他老婆許翠蓮正在抹眼淚呢。
明夷閉眼,再睜開,眼中一抹光華流轉,這是她開了天生的陰陽眼。
只見鐵蛋肩頭兩把陽火微弱,面色被一股黑氣籠罩,一個黑乎乎的影子正飄在他腦門上唉聲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