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見諒,在下也是救人心切,我有一個弟弟,貪玩跑到山上,不小心迷了路,而且我弟弟一向體弱多病,深山裡危險重重,我怕他在山上遭遇不測,這才著急了,姑娘若知曉什麼事情,可否告知一二。”
顧初心中暗自思忖:說得如此情真意切,到底是真是假?這世上人心難測,眼前這些人個個都似深藏不露,都是些千年老狐狸,就憑她這點兒能耐,又如何能分辨得清楚?
此時她內心悔不當初,不停地責備自己,為何要輕易趟這趟渾水……
想到此處,顧初一邊用力地搖頭,一邊使出渾身解數試圖掙脫褚慎的鉗制,“我真沒看見,實在是幫不上大人的忙了,還請您高抬貴手,放我離開!”
顧初自小跟母親上山打獵,在山林間摸爬滾打,力氣向來不小,平日裡對付些小型獵物不在話下,自覺也算有些力氣。可此刻,她拼盡了全力,卻發現對方依舊穩如磐石,紋絲不動。
她那些平日裡用以防身的本領,此刻在褚慎面前,卻如同孩童戲耍一般,根本不值一提。褚慎只是輕輕一帶,便化解了她所有的招數,彷彿完全不把她的反抗放在眼裡。
顧初的心不斷下沉,不禁暗自嘆息,心想:看來這條小命今天真要栽在這裡了。
就在她拼命掙脫間,一隻晶瑩剔透的白玉笛自衣間掉落。
“大人,這不是四公子的玉笛嗎?”褚慎還未說話,近身護衛時奕眼尖,一下子便認出了這玉笛,不禁脫口而出。
褚慎隨手鬆開顧初,俯身拾起玉笛,仔細查看一番,又緩緩地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向顧初,眼神中帶著審視與質問,語氣冰冷,“姑娘作何解釋?”
“我勸姑娘想好再回答。”不等顧初回答,他再次開口,語氣看似很溫柔,可背後卻隱藏著一股強大的壓迫感,令人難以招架。
顧初在心中快速盤算,看他剛才的動作和身邊人的反應,顯然是知曉此玉笛的來歷,想必他們真是來救他的。
權衡利弊之後,便當即決定如實交代,“我確實在山上救了一男子,他身受重傷,行動不便。他讓我拿著這個信物去鎮上找人。”
“是要去鎮上雲來客棧找王管事嗎?”
顧初趕忙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既然你們是一夥的,那就趕緊上山救他吧。我一介小女子,摻和進來也實屬無奈,如今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就此別過,後會無期。”話音剛落,她便拔腿就跑。
奈何天不遂人願,她剛跑出沒多遠,便又被幾個身形矯健的護衛無情地攔下。
“姑娘救人救到底吧,帶我們上山,等找到舍弟,在下一定重金酬謝。”褚慎雙手抱臂,神色從容,言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這明顯不是商量的語氣,倒像是下達的命令。
顧初心中雖滿是不情願,卻又不敢公然違抗,只能乾笑兩聲,“行,我帶路。”
上山路途中,顧初表面上順從,腳下卻快步如飛。她自幼在這山林間長大,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瞭如指掌,本想利用複雜的地形優勢,巧妙地甩開他們,可沒想到,身後眾人始終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無論她如何變換路線,如何加快腳步,那幾道身影就像附骨之蛆一般,緊緊相隨,怎麼甩都甩不掉,還真是難纏至極。
“丫頭,你在帶我們繞路嗎?”褚慎終於忍不住發話了。他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林中迴盪,帶著一絲淡淡的威嚴與質疑。
顧初心中一驚,但很快鎮定下來,臉上擠出一抹勉強的笑容,“怎麼會,大人您多慮了。只是這山裡地形實在複雜,我剛剛一著急,一時間竟有些記不太清具體位置了。但請相信我,就快到了。”
“我再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若一炷香之後仍未找到,休怪在下不客氣了。”褚慎微微眯起雙眼,語氣依舊溫柔,可那溫柔之中卻透著徹骨的冷意,彷彿寒冬臘月的冷風,讓人不寒而慄。
顧初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感覺一股涼意從腳底直竄上心頭。她忙不迭地點頭,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一定一定。”
又走了百步,顧初眼前突然一亮,指著前方一處角落,刻意露出驚喜的神情,“到了,前面就是。”
話音剛落,顧初便趁著眾人目光轉移之際,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一處並不算矮的山坡。
她的身影如同敏捷的小鹿,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轉瞬即逝。此時不溜更待何時?她心裡清楚,這是她唯一的逃脫機會。
待眾人猛地回過神來,四處張望時,顧初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山林間恢復了一片死寂,只有風吹動樹葉發出的沙沙響聲,那沙沙聲在寂靜的氛圍中,顯得格外突兀,更增添了幾分詭異的氣息。
“大人,去追嗎?”時奕面色僵硬,嘴唇微微抿起,硬著頭皮上前詢問。
褚慎神色平靜,微微擺了擺手,“算了,救人要緊。老四應該就在附近,你我各帶一隊,我們分頭尋找。”
“是。”時奕領命,轉身迅速組織人手,朝著一處奔去。
褚慎緩緩轉身,目光投向顧初逃跑的方向,眼神微眯,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心中暗自思忖:本以為是隻人畜無害的兔子,沒想到是隻狡猾的狐狸……
顧初拼盡了渾身力氣,慌不擇路地朝著山腳狂奔而去。一路上,樹枝劃破了她的衣衫,荊棘扯亂了她的頭髮,渾身上下狼狽不堪,然而此刻的她無心整理,只顧埋頭不顧一切地往前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腳下的土地漸漸平坦,周圍的景象也愈發熟悉,顧初終於確定自己遠離了那片是非之地,這才敢停下腳步。
她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還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彷彿要衝破胸膛一般,回想起剛剛經歷的一切,內心止不住的後怕。
她很清楚,像他們那種人,行事詭秘,手段狠辣。一旦找到了同伴,為了防止消息走漏,定會毫不猶豫地殺她滅口。想到這裡,顧初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慶幸自己逃得夠快,不然此刻恐怕早已性命不保。
稍稍緩過神來,顧初開始動作機械地清理身上的枯草。就在這時,她後知後覺地發現,揹簍不見了……
不過,萬幸的是,小命總算保住了。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裡,金葉子還在。想到這,顧初自我安慰道:“不虧不虧,錢財保命,這買賣還算划算。”只是一想到孃親剛做的揹簍,心裡還是難免有些失落。
顧初嘆了口氣,還是好好想想怎麼解釋吧。
本以為這幾日村裡會因為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掀起軒然大波,有大事發生。
然而,整整三日過去了,村裡依舊風平浪靜,沒有任何異常的跡象。村民們也如往常一樣,扛著農具、獵具上山打獵、勞作。顧初站在院子裡,望著平靜的村莊,內心始終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上次狼狽回家,託詞說走路時不小心踩空,在山坡上摔了下來,白氏還好一陣心疼,渾身上下仔仔細細檢查了好幾遍,確定沒有什麼外傷才放心,還囑咐這幾天在家休息,如此也正合了顧初的本意。
白氏這幾日倒是沒閒著,又編了個嶄新的揹簍。
這日,天朗氣清,顧初見多日無事,便又收拾好行囊,背起嶄新的揹簍準備上山。
這次上山,顧初特意路過上次遇到那“病狐狸”的地方。她放慢腳步,目光在四周仔細搜尋。只見現場已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地面平整如初,就連一絲血跡都找不到,彷彿之前發生的那場驚心動魄的事件從未上演過一樣。顧初心中暗暗驚歎,這些人做事如此乾淨利落,顯然是訓練有素,絕非普通人物。
回想起上次的遭遇,仍心有餘悸。那批人明顯不簡單,各個身手不凡,上次能僥倖逃脫,純粹是意外中的意外。
她在心裡默默祈禱,以後千萬不要再遇上這些人,要是再次落入他們手中,恐怕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
好在這次進山,沒有外界的打擾,一切都十分順利,不多時,便捕獲了幾隻肥美的野兔,不光如此,她還在深山裡費盡周折採了幾株品質上佳的藥草。
顧初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放置在揹簍,想著改天找個空閒時間給外公送去。
有了兔肉,白氏終於開始著手製作肉乾了。
此時的顧家院子裡,滿院都整整齊齊地鋪著快要曬好的肉乾,那些肉乾被切成大小均勻的塊狀,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濃郁的肉香,伴著清風,直往人的鼻腔裡鑽,讓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顧初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這些肉乾吸引住了,肚子也適時地發出了幾聲“咕嚕咕嚕”的抗議聲。趁白氏不注意,顧初迅速伸手拿起一塊肉乾,放入口中。
那鹹香適中的味道瞬間在口中綻放,肉質緊實又富有嚼勁,越嚼越香。顧初眼睛一亮,緊接著又吃了三四塊,每一口都吃得津津有味,臉上滿是滿足的神情。
不得不說,白氏製作肉乾的手藝已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那些肉乾無論是色澤、口感還是味道,都堪稱一絕,就算是與鎮上最火的美食鋪子相比,也絲毫不遜色,甚至還要更勝一籌。
顧初常常想,若是孃親去鎮上開一家肉乾鋪子,生意肯定會火爆得不得了。
白氏從小在獵戶家長大,深諳肉乾的製作工藝,不管是切肉片的刀工,還是醃製配料都無可挑剔,製成的肉乾,肉香濃郁,油而不膩,酥脆爽口,讓人回味無窮。
“你這丫頭,又偷吃!”白氏輕斥一聲,順便拿出兩個大包袱,“這些都是曬好的肉乾,你拿去鎮上給你爹送去,還有這袋行李,一起捎過去。”
“這麼多……我爹一個人也吃不完啊,而且他不是快回來了嗎?”顧初掂了下,光肉乾最起碼就有五斤重。
“我也不知,上次你爹走前也沒細說,可能臨近春闈了。”
“春闈?是莊師兄要去參加春闈嗎?”顧初思索了一陣。
“當然了,你這傻孩子,要不是他去應考,你爹能這麼上心嗎?”
“也對,莊師兄是我爹最得意的學生,這次能參加春闈,肯定要多多費心了。”顧初一臉認同道。
白氏輕輕嘆了口氣,眼神里透著些許無奈。自家這閨女,模樣俊俏,心地善良,頭腦也聰慧伶俐,哪哪都好,可唯獨在男女之事上,簡直就是榆木疙瘩,毫不上心。
平日裡,她曾多次拐彎抹角地明示暗示過,不是藉著鄰里間誰家兒女成親的事兒旁敲側擊,就是有意無意地提起哪家青年才俊與顧初甚是般配。可每次她都毫無反應,依舊我行我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糊塗,還是故意裝糊塗。
不過白氏心裡也明白,感情這種事情,終究是要看孩子們自己的緣分,他們做父母的,也實在不能強求。畢竟強扭的瓜不甜,若是女兒心裡不願意,強行促成,反而可能會讓女兒心生怨懟。
“你去看看,若是遇上禮言了,給他分點肉乾。咱們家曬了這麼多,反正你爹一個人也吃不完。”
顧初聽了,嘴角微微抽搐,心裡默默吐槽:孃親啊,您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吧,何必繞這麼多彎子呢?
其實她早就看出父母有意撮合她和莊禮言,只是感情之事強求不來,在顧初心裡,莊禮言就像自己的親哥哥一樣,簡單純粹,她還是覺得以兄妹相處更為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