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升官回到自己辦公室沒多久,趙有名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喂!升官同志,剛才在會上,錢塘舟已經答應我了,明天上午,他帶著我去找市長李若愚,請求重新對事故進行調查。”
呵!錢塘舟這個老狐狸,肯定今天晚上就會和李若愚提前通氣。
“趙區長,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明天去了也是枉然,李若愚會當面把你和錢塘舟臭罵一頓,然後以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你們搪塞掉。”
“那我還有去爭取的必要嗎?”趙又名沒了主意。
“趙區長,去爭取一下也是好事,至少讓李若愚有一些心理壓力,讓他意識到你並不是好糊弄的,若是能讓他忙中出錯掉出一截狐狸尾巴來,那就更好了!”
“升官同志,李若愚要是不同意,那下一步我們該怎麼做?”趙有名還是有些擔心。
“趙區長,你就放心大膽的去吧,能夠重啟調查最好,若是不重啟的話,我後續自然會有辦法,反正我們見招拆招。”
“行,我聽你的。”趙有名掛斷電話,慢悠悠地站了起來。此時已經晚上11點了,但他一點也不覺得疲倦。今天發生的一切如同夢幻一般,帶來的精神衝擊太強烈了,他至今還沒有完全緩過來。
穿越,哈哈!趙有名忍不住嘴角上揚,這麼奇葩的事兒,居然讓自己給遇上了。一定要把藥升官這小子給用好,何愁不會登州過府、平步青雲。
給趙有名交代完,藥升官就迫不及待地打車回到家裡。他是家裡的獨生子,深得父母溺愛,特別是母親,只要他晚上不回家,她就會一直在客廳等著。
藥升官記得,上一世,母親在幾年後英年早逝,享年才52歲。
去世的原因,是因為砸盡所有的家當,買了大橫集團乾朗文化旅遊城的房子,可房子還沒建起來,大橫集團就因為債務問題導致資金鍊斷裂,房子爛尾,母親無法接受這個打擊,抑鬱而終。
大橫集團的乾朗文化旅遊城項目,正是現任市長李若愚後面引進的,他的目的不是他嘴巴上說的什麼增進民生福祉,打造品質生活,而是政績衝動下打造形象工程、政績工程,製造轟動效應,為自己晉升副部級增加籌碼。
藥升官發誓,一定要阻止這件事情重新上演。
回到家,母親如同往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等著他回來,電視的聲音不小,但仔細看,她頭低垂著,遙控器隨時要離手地掉在手上,已經睡著了。
“媽,”藥升官伸手搖了搖母親,她緩緩睜開了眼睛,然後微笑著道:“兒子回來了!吃東西了沒有?”
藥升官俯下身子,給了母親一個大大的擁抱,此刻,他覺得非常幸福。上一世母親死後,他常有“子欲養而親不待”概嘆,現在重活一世,一定要彌補這個人生遺憾。
想起上一世母親的死,藥升官鄭重其事地叮囑:“媽,你如果要買房子的話,提前給我說一聲啊,千萬不要自己作主去買,知道嗎?特別是一個叫做大橫乾朗文化旅遊城的項目,千萬不能買,記住了嗎?”
“文化旅遊城?這是個什麼項目,我沒有聽說過呀!”母親疑惑地看著他。
藥升官這才想起來,現在這個項目還沒有落地,算算時間,應該是最近會招商落地。於是笑道:“你就別管了,反正記住了,千萬不能買這個樓盤就是。”
他回到自己房間,一切還是那麼熟悉。父親的鼾聲很大,被母親趕到了書房,此刻雷鳴般的鼾聲穿透厚厚的牆壁傳了過來。
藥升官苦笑著搖搖頭,這一切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不過此刻他一點也不覺得聒噪,反而被一種幸福的情緒所包裹著。這種幸福感,只有失而復得才能有深切體會。
上一世,父親的遭遇也很悽慘。他是乾朗區金竹街道辦事處的黨工委書記,第二任腐敗市長劉遠山一次去金竹街道暗訪暗查安全生產領導帶班情況,金竹社區值班領導居然喝酒了,劉遠山很生氣,直接把藥升官的父親免職。
父親受到精神刺激,最後成了精神病人,在精神病院鬱鬱而終,這一世,他不能讓父親重蹈覆轍。
——
第二天一早,趙有名懷著忐忑的心情,跟著錢塘舟,小心翼翼地敲開了李若愚的門。
李若愚和其他大領導不一樣,他頭髮濃密,身材清瘦,穿著一件黑色的老幹部夾克衫,看上去非常精神,但整個人卻透著一股重重的肅殺之氣,給人一種很強的壓迫感。
“市長好!”錢塘舟在區裡面作威作福的,可到了市長辦公室,卻小心翼翼的,表現得像個小學生一樣。雖然李若愚是他的表姐夫,但畢竟不是親姐夫,加上李若愚那一臉不怒自威的肅殺之氣,錢塘舟每次見了心裡都發怵。
李若愚放下手中的《漢西日報》,緩緩抬起頭,瞥了一眼手足無措的錢塘舟和趙有名,嘴巴朝辦公桌前的對話椅一努道:“坐。”
錢塘舟先走了過去,坐在了右邊的椅子上,也不敢深坐,就掛了半個屁股。
趙有名雖然從藥升官那裡聽說李若愚是個貪了4個億的大貪官,後面被判了死刑緩期兩年執行,但畢竟人家現在還在位置上,此時此刻也不敢造次,也表現得像個小學生見到老師一般,畢恭畢敬地坐了下去。
“有名,你來給市長報告。”錢塘舟瞥向趙有名,不自信地說。
擦!來的時候說好了他彙報的,現在卻又喊老子來彙報。
趙有名心裡雖然對錢塘舟這種出爾反爾的態度有意見,但還是硬著頭皮彙報了起來。
“市長,西州湖大橋坍塌的事故調查報告已經出來了,得出的結論是:因為讓超載的渣土車通行,導致橋樑發生共振後坍塌。但是,我覺得這個事故調查報告中的原因調查不全面,對工程的用材、建設環節、監理環節等都沒有進行深入調查,所以,我們建議再重新調查一次。”
李若愚沒有說話,眼睛死死地盯著錢塘舟和趙有名,把兩人盯得虛汗直冒。
“這是你們區委、區政府的意見嗎?”李若愚半晌才冷冷地問。
“報告市長,這…這是趙有名同志的意見,因為他…他是分管交通和城市管理的副區長。”錢塘舟不敢直視李若愚,眼神飄忽地把鍋甩給了趙有名。
李若愚輕輕敲打著辦公桌,慢慢悠悠地道:“趙有名同志,你知道事故調查組的組長是誰嗎?”
“我…我知道,是您。”趙有名被李若愚看得心裡發慌,話都有些說得不利索。
李若愚繼續道:“那你的意思,是我這個市長不盡職,調查的情況有問題囉?”
“市長,我當然不敢懷疑您。”趙有名想著自己反正是要被處分的,索性大起膽子道:“市長,您是行政領導幹部,技術上的問題,那都是下面的人去落實的,我只是擔心,他們在技術研判上出現了方向性的偏差,調查的路徑和方式,並不一定完全和您想的一致。”
“放屁,”李若愚一拍桌子,怒目圓睜地道:“這個事故的調查,省委、省政府都盯著呢,所以我才當的調查組組長,你以為我只是打個旗號、掛個名頭不幹事嗎?告訴你,我深度參與了事故調查的每個環節,調查結果,絕對沒有問題。”
李若愚繼續黑著臉道:“趙有名同志,我知道你為什麼想要推翻這個調查報告,因為擔心自己被處分是不是?我們黨員領導幹部,若是這麼點擔當精神都沒有,還幹什麼工作?市委、市政府向來賞罰分明,你做對了,我們就給你戴大紅花,你要是做錯了,那麼就要受到相應的懲罰。現在是你做錯了,那麼你就要勇敢地站出來接受批評,這麼推推躲躲的,成何體統。”
“好了,這件事情不要再討論了,你們走吧!我一會兒還有會呢!”李若愚說著拿起旁邊的文件,自顧自地看了起來。
錢塘舟和趙有名對視一眼後,耷拉著腦袋走出了李若愚的辦公室。
錢塘舟長舒了一口氣道:“有名同志,我提前給你打過預防針的,說這件事情絕對會被李市長批評,這下見識到了吧?也該死心了吧?我這個班長能夠為你做的,也就這些了。”
趙有名瞥了錢塘舟一眼,想著他剛才的那副猥瑣相,哪裡有半點區長的樣子。
回到區政府,錢塘舟和趙有名各自回到辦公室,都打起了電話。
錢塘舟那邊,是李若愚給他打過來的電話。李若愚很謹慎,他要求錢塘舟馬上召開一個新聞發佈會,主動公佈事故調查報告,目的是立馬把這個事故原因給坐實,避免趙有名掀起什麼風浪。
錢塘舟和李若愚一合計,決定明天早上就公佈。
趙有名這邊是給藥升官打的,因為剛才被李若愚臭罵了一頓後,他已經不知道下一步要怎麼辦了。
“我來你辦公室。”藥升官說著就掛斷電話,坐電梯上到6樓,悄悄走進了趙有名的辦公室。
趙有名把給李若愚彙報的情況一五一十地給藥升官說了一遍。藥升官笑道:“意料之中,如果我沒有記錯時間的話,明天上午,錢塘舟就會召開新聞發佈會,主動公佈事故的調查結果,目的是把事故原因坐實。”
“啊!”趙有名驚訝道:“他們這也太心急、太陰險了吧!那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藥升官湊到趙有名耳邊,說出了接下來的想法後,趙有名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為難的表情:“這…這有點卑鄙了吧!”
“區長,對待小人,就不能用君子的方法,你不搞他,他就要搞你,只要達到目的,用什麼手段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