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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是說,合歡宗主詢問眾人誰願意去,你恰好因夢遊站了起來,被他們認為是自願的?”

謝未塵看上去有些難以置信。

夢遊?

誰會在宗主講話之時睡覺啊?

可偏偏她的表情不似作偽,真誠到讓人下意識便想相信她的話。

謝未塵視線垂落,語氣無奈,“我以為你是仰慕師尊,所以心甘情願。”

“沒有人情願”,她表情認真地重複了一遍,“不會有人情願為非親非故之人白白送死。”

“就算他是神仙,就算貌若天仙,對我來講,也只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謝未塵微怔。

作為燕斐的弟子,他看過太多狂熱追逐過師尊的女修。

只要他站在那裡,就合該萬人敬仰、備受矚目。

若不是他性格太冷,且修行無情道,想必如今早就有道侶相伴,子女繞膝了。

若不是今日遇到沈枝,謝未塵可能也要以為這位合歡宗女修也是仰慕者的一員了。

他聽見自己問,“你不怕死嗎?”

沈枝笑了笑,唇角弧度清淺,“怕有什麼用?怕就不會發生了嗎?”

她指了指天,“人的命,天註定,與其為還沒發生的事急成熱鍋螞蟻,不如先睡上一覺。”

“人生自古誰無死,早死晚死都要死,難不成要天天擔心嗎?”

事已至此,先睡覺吧。

她先擺為敬。

她這超前的心理狀態將謝未塵唬得一愣一愣的,竟然覺得她的話十分有道理。

邊震驚著,邊帶她過了霧棲山結界,選了個距離燕斐不遠不近的院子分給她住。

沈枝對這院子很滿意。

寬寬敞敞,採光極好,院中還有棵粉粉嫩嫩的桃花樹,如今正值春季,一眼望去,顏色鮮亮喜人。

見她算得上喜歡,謝未塵也放了心,“師妹好好休息,我先不打擾了,若有事,便用傳音符聯繫。”

沈枝接過他遞過來的厚厚一沓傳音符,也不客氣,“那就麻煩師兄了。”

等謝未塵離開後 ,沈枝迫不及待地推開房間的門。

房間很簡單,但基礎傢俱都有,十分乾淨,像是剛被人打掃過。

床褥更是十分乾淨,疊的整整齊齊,明顯是新的。

沈枝從隨身儲物戒中找出一件舒適寢衣換上,鋪好被褥,便躺了進去。

她躺平慣了,平時也不太認床,正巧吃飽喝足,剛閉上眼沒多久就睡著了。

這一覺她睡得實在舒服,若不是有人在門外哐哐砸門,也許她會心情更好。

煩躁地揉了揉長髮,沈枝睡眼惺忪地換好衣裳,梳順被壓得微卷的頭髮……

將一切打理得差不多後,她才打開了院子的門。

門外的人竟是昨日將她從合歡宗帶來的那位長老,尉遲蓮。

對方的臉色欠佳,見到她後,重重冷哼了一聲,上來就開門見山,“還真是小瞧你了,竟讓道君收你為徒?”

他的態度可以稱得上惡劣,“你出身合歡宗,竟也敢高攀道君?”

沈枝哪裡曉得不過睡一覺的功夫天劍宗的長老就已知道燕斐收她為徒之事。

不過她的嘴巴比腦袋快得多,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

“自然是覺得不可高攀道君才成了徒弟,難不成要嫁給他,玷汙他,毀他道心嗎?”

畢竟是現代人,經歷過人人平等的健康教育,面對他人“你配嗎”類似的精神攻擊,反骨能有兩百多斤。

她眉梢微挑,雙手交叉抱臂,“長老就如此肯定,讓他殺妻證道是成全,而不是毀了他麼?”

“我看天劍派約莫也不是什麼名門正派,原來就連飛昇如此神聖的事也要手沾鮮血,可憐我們小小合歡宗沒有選擇逃避的資格,只能平白受人欺負!”

“難道在你們眼裡,道君的仙途比眾生性命還要重要嗎?是不是你這個師兄也要獻上脖子讓他砍一砍才算得上無情?”

沈枝的確是停在哪兒待在哪兒摔在哪兒就躺在哪兒的頂級擺爛選手,但可不是什麼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對方只說了兩句,卻彷彿誤觸了什麼神奇的開關,她原地就開始噼裡啪啦地一頓輸出。

尉遲蓮的臉色也從一開始的冷硬轉變為鐵青,最後氣得頭頂發紅,像是要冒煙似的。

可沈枝說的話,的確沒有一句是歪理。

用無辜者的性命鋪路的確不應該,可在天劍宗長老們的眼裡,什麼能比得上成功讓燕斐飛昇?

不過是一位女子的性命罷了。

沒有比這更划算的交換了。

“你普通、平庸,根骨也一般,這輩子也只能學學魅惑男人的簡單術法”,他神態高傲,似是不屑,“能為道君而死,是你的殊榮。”

沈枝知道,面前的男子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

她是弱者,在他們這些人眼中不過是物品,就該被掠奪、分食。

“殊榮?”

沈枝輕笑出聲,眼尾微彎,無比明媚,“這殊榮不如讓給你吧?想必尉遲長老會很歡喜。”

她的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笑,明明那麼好看,可他卻總覺得對方在嘲諷自己。

長眉微蹙,指尖凝起一點銳利的金色,想要給她點教訓。

不過他速度太快,沈枝也來不及躲,剛準備倒地碰瓷,周遭便颳起一陣輕風。

再一睜眼,便被一高大身影擋住。

竟是她那位便宜師父——燕斐。

只見他指尖夾住那點金光,眉目冷冽,眸底寒光未加掩飾,“師兄這是在做什麼?”

他的表情竟似有些厭惡,“霧棲山是我清修之地,你若殺她,我還怎麼清淨?”

尉遲蓮臉色變得更差,額角青筋暴起,“你是百年內唯一得天機之人,若錯過這次機會,是要全門派一起送死嗎?”

燕斐的聲音依舊平靜,“若得天譴,我一人擔下,師兄放心了?”

尉遲雙眼微眯,似是想從他眼睛裡看到點別的東西。

可惜沒有。

他的眼睛裡如同往常一般,如同空洞的死水,若非要摘出些特別的情緒,唯有不耐。

“無論如何,這女人,你必須娶”,尉遲完全不給他們商量的餘地,甩袖憤然離去。

沈枝卻陷入沉思,眉頭皺得比喜馬拉雅山還要高。

她都成了燕斐的弟子,為何還是要嫁給他?

難不成……重要節點劇情是無法被改變的嗎?

那是不是也證明,她將來的死,也將是必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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