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配合很默契,三下五除二,便將繁瑣的禮服套在了沈枝的身上。
薛瑩認認真真勾勒她的眉眼,將她本就漂亮的臉畫得更加精緻。
只見鏡中少女桃腮雪膚,一雙眼靈動瀲灩,波光流轉間,盡是多情。
薛瑩本就知道她好看,這麼一張漂亮臉蛋近在咫尺,儘管她是女子,也忍不住嚥了下口水。
挑了適宜的桃紅色口脂,描在她唇間,喃喃道,“阿枝今日真好看。”
周圍女子都笑了起來,“今日以後咱們就要改口了,以後阿枝就是道君夫人了!”
她們都歡喜得很,開開心心地打扮她。
只有沈枝木著一張臉,像是隻不會做表情的布娃娃,任人擺弄。
道君……夫人?
她才不想當什麼道君夫人,她想週末放假在家,空調WiFi西瓜。
這麼簡單的願望,老天為什麼要剝奪她躺平擺爛的權利?!
越想越悲催,唇角隱隱向下,與周遭喜悅的大家形成鮮明對比。
終於,薛瑩發現了她的異常,側過頭問她,“你怎麼了?難道是不開心嗎?”
她梳順沈枝的長髮,在她耳邊低聲道,“別看道君看起來不好相與,其實他人很好,他既然選了你,心底定是歡喜的。”
沈枝知道她是好意,也沒說別的,閉著眼睛任她擺弄。
大概過了一個時辰,一切準備就緒,女孩子們將她攙扶起來,薛瑩遞給她一把紅色團扇。
“大家都在霧霞殿觀禮,我們也快去吧。”
說著,便簇擁著一身喜服的沈枝前往霧霞殿。
沈枝渾渾噩噩一臉木然,哪怕知道根據劇情今天不會死,還是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剛走了兩三步,不知是誰“哇”了一聲,眾人抬頭看去,只見一人御劍而來,一身白衣勝雪,格外吸睛。
沈枝也抬眼望過去,竟發現是那位師兄,謝未塵。
他落在她面前,琥珀色雙眸劃過一瞬驚豔,接著,他又似乎是想到什麼,眸光極快地黯淡下去。
低下頭,規規矩矩地行禮。
“師孃”,他開口時有些扭捏,“弟子送您前往霧霞殿,以免誤了吉時。”
沈枝看他不自在的樣子覺得十分新鮮。
想來他也是不太適應這個稱呼,畢竟叫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女子為“師孃”,約莫是有些難為情的。
“好。”
紅色團扇遮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水靈靈的眼睛。
似被桃花瓣灼上溫柔,看人時,就算未曾說話,也像是笑盈盈的。
謝未塵別開臉,捏了段御劍訣,聲音很輕,“師尊已在殿中等候,我們走吧。”
沈枝聞言微愣。
原書對於這段“婚事”不過一筆帶過,並未詳細描寫。
可讀者都知道,這場道侶大典從頭至尾,燕斐都未曾露面。
現在卻為何出現?
劇情一絲一毫的變動都可能帶來不同的結果。
他的出現,是不是也意味著他妥協了,想要殺她飛昇?
畢竟原書的結局裡,就連他真心喜歡的女主也被他一劍刺穿心臟,她這個炮灰女配自然算不了什麼。
恍然間,沈枝已踏上了劍,看到地面上的女孩子們笑著朝她揮手,心底亂成一團。
今天,她會死嗎?
見她有些憂心忡忡,謝未塵倒覺得奇怪。
不是聽說她吃得好睡得香完全不擔心嗎?怎麼今日瞧著這麼焦慮?
清風颳過,一股很溫柔的花果味道撲面而來。
謝未塵忍不住開口詢問,“師妹今日燻了香?是什麼香?”
沈枝回過神,卻並沒有注意到對方稱呼上的改變,“不知道,是她們點的香爐,怎麼了?很難聞嗎?”
謝未塵搖頭,“只是從未聞過這種香味,覺得新奇。”
他側過身來,眼底盪開一抹笑意,表情真摯,“師妹今日很美。”
他只是單純的欣賞,很有分寸地留有距離,不會讓人覺得冒犯。
可惜沈枝並沒有道謝的心思,輕輕“嗯”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霧霞殿並不是燕斐平日居住的主殿,而是側邊的偏殿,尋常鮮少有人涉足。
可今日是道君大喜之日,四處掛滿紅綢,人來人往,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喜慶的笑容。
他們這兒還未等落地,便吸引了許多修仙者的目光。
只見長劍上站著兩個人,一位身姿挺拔,一身白衣利落,正是道君燕斐親傳弟子,謝未塵。
一位身穿正紅色喜服,滿頭珠翠,大半張臉擋在紅色綢扇之後,見其輪廓也可分辨,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眾人露出瞭然曖昧的神情。
原本他們還覺著道君娶妻新奇,如今見了人才知道,世俗不過人之常情。
原來道心堅不可摧如燕斐,也會為美人折腰。
那麼他的道……究竟能不能修得下去?
不過大部分修仙者都是來看戲的,別人的事他們看個熱鬧,巴不得燕斐道心毀損,少一個比自己厲害的修士。
在眾人期待的注視下,尉遲蓮從殿中走了出來,朝著眾人拱手,笑道,
“師弟已在殿中,只等禮成之後招待各位,諸位同修請進吧。”
說著,便招呼著他們進去坐下,他擋在他們面前,似是有意將沈枝兩人晾在一旁。
人進了大半,謝未塵覺得不妥,才開口道,“尉遲師伯,沈師妹已在此等候許久。”
尉遲蓮這才看了他一眼,眸光一冷,語氣也不好,低聲斥道,“師妹?你若再胡言亂語,休要怪我罰你!”
尉遲蓮最在乎的無非兩件事。
一是門派名聲,二是燕斐的名聲。
若是有人將謝未塵的話聽了過去,還要以為燕斐喪盡天良,朝自己徒弟下手呢。
謝未塵雖垂眸聽訓,語氣卻仍不卑不亢,“她若與師尊成為道侶,今日便是道君夫人,師伯想必也無權將我師孃攔在門外吧?”
尉遲蓮冷哼一聲,瞥了一旁低頭的沈枝一眼,下巴微揚,“進來吧。”
語氣像極了施捨,彷彿沈枝是什麼上趕著貼上來的髒東西。
謝未塵用餘光看了沈枝一眼,見她沒什麼反應,像是沒將他的惡劣態度放在心上,便鬆了口氣。
尉遲師伯一直這樣,由於被女子傷害過,便瞧不起世間所有漂亮女人,甚至覺得她們是妖孽。
想來,也將沈枝給划進去了。
一路穿過長廊到達正殿中央,為首上座有一人靜坐良久。
一身大紅襯得他面目冷白,如冬日瑩瑩白雪,微微抬眼,眸光越過謝未塵,定在了沈枝身上。
他的語氣很平靜,“你來了。”
沒有新婚之日該有的喜悅,沒有久居上位的蔑視,不摻雜世間任何一種情感。
似是能看破人間所有,刺透人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