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阿彌陀佛,許施主已經懺悔,不再魔障。”
僧人雙手合十,神態虔誠。
落在後面的身影一瘸一拐的跟上,還未站穩,一道冷喝,“上車。”
車門打開,許初顏被推著上了車。
真皮椅子上坐著一個人。
一身黑色裁剪得體的西裝,渾身遮不住的矜貴,五官生的極好,眉目深邃,高鼻薄唇,略顯鋒利的下顎線帶著一絲冷峻和久居高位的睥睨。
陸瑾州,海城的二把手,掌控經濟命脈的男人。
她名義上的小叔,她喜歡了十年的男人。
“收起你的眼神,別讓我再看見第二次。”
聲音冷厲,毫不留情。
她的臉色白了下去,低頭不敢看他,努力將自己縮在角落。
陸瑾州抬手看了一眼時間,吩咐道:“去酒店。”
她注意到他手腕上那塊表已經換了,她當初送的那塊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廉價的品牌,是白芝遙常帶的款。
她攢了三年的錢買下來的表,抵不過白芝遙短短一年的侵佔。
他的語氣很淡,“佛門聖地有沒有洗掉你骯髒的念頭?”
她雙手緊握,努力擠出一抹笑,“小叔,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一聲‘小叔’,劃開了他們彼此界限。
從前她總是瑾州瑾州的喊,哪怕被罰跪也不曾改口。
現在,她改。
陸瑾州眼底閃過一抹鬱色,語氣一鬆,“嗯,遙遙說的沒錯,送你來這裡會走入正道。”
他收回視線,處理公務,卻沒注意到身側的人,早已慘白如紙的臉色。
車子離開靈光寺,朝著森威爾酒店開去。
酒店今天不對外開放,被人包下,開了宴席。
門外豪車雲集,貴客往來,兩邊守著保鏢,嚴禁任何人拍照洩露。
曾經她沒少參加這樣的宴會,因著陸瑾州的關係,裡面的人也對她多有尊重。
下車後,他接了電話,站在一邊,“你先進去,我還有事。”
她點點頭,在陸瑾州轉頭的剎那,一瘸一拐的走進內廳。
隨著她出現周遭的議論聲沒停過,一句句傳進耳朵裡,“就是她嗎?陸先生的侄女?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聽說被送去廟裡修行了,今天才接回來,沒想到完全變了個樣子。”
“噓,別說了,這位小姐當年任性的很,沒少給陸先生惹麻煩,要不是同情她年幼失孤,陸先生怎麼能容忍得了。”
“陸先生有情有義,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嘖,還是白小姐有福氣了。”
“誰說不是呢,今兒可是他們的訂婚宴啊。”
許初顏臉色一僵,雙腳紮根在地,走不動路。
訂婚宴?
原來是這樣啊……
難怪他會接她下山。
不是因為想起她了,而是怕她不死心,要她親自參加他們的訂婚宴。
“許初顏!你還敢回來!”
一道尖銳的冷喝響起,還未反應過來,身體被用力推了一把。
她的右腳受不住力,直接往下摔,砸到身側的甜品臺,嘩啦啦的掉了滿地東西。
那滾燙的甜湯直接劈頭蓋臉的淋了她一身。
而開口動手的人是她的親哥哥,她在世上唯一血脈相連的親人,許哲羽。
周圍一片譁然,離遠了幾步,眼神帶著嘲笑。
許哲羽臉色閃過一絲尷尬,隨即又變得惱怒,“行了!還不快站起來!你非要在這麼重要的場合使這些手段嗎?你是不是想破壞遙遙和小叔的訂婚宴!”
許初顏低著頭,甜湯順著她乾枯的髮絲慢慢往下滴,身上那套洗的發白的衣裳因為打溼而隱隱若現。
沒有肉,只剩下一把骨頭。
陸瑾州從後面趕了過來,臉色不虞,“哲羽。”
許哲羽表情訕訕,抱怨道:“小叔,你不該把她接回來的,萬一她又使壞怎麼辦?這事她沒少幹!”
許初顏垂下頭,嘴巴發苦。
她確實做過很多錯事,從白芝遙出現在陸瑾州身側開始,她就瘋了。
明明一直陪著陸瑾州的人是她,明明喜歡他十年的人是她,最後卻比不過一個保姆的女兒。
她最好的哥哥也待那人如親妹,視她如蛇蠍。
她擁有的一切,都被白芝遙搶走了,她不甘心,胡攪蠻纏,闖下無數禍事,最後被送進寺廟緊閉一年。
現在她不敢了,搖搖頭,解釋著:“我沒有這個想法。”
“還說沒有!我就那麼輕輕推了你一下,你就故意摔下去,裝給誰看呢?”
“夠了,哲羽。”
許哲羽只好恨恨的閉嘴。
一件帶著溫度的西裝外套蓋在她身上。
她怔了怔,緩緩抬頭,對上陸瑾州漆黑的眸子,剛要開口,一道悅耳的女聲響起,“瑾州,怎麼了?”
一個穿著白裙子,披著一頭黑髮,面容清秀的女人出現。
她坐在輪椅上,由傭人推著過來。
眾人皆知,陸先生的女朋友白小姐在一年前因為意外落下殘疾,至今行走不便。
許初顏抬頭看見來人後,渾身抖的更厲害。
“顏顏怎麼把衣服弄溼了?會著涼的,跟我去試衣間換身衣服,正巧我還有備用的服裝。”
她的牙齒打顫,竭力拒絕,“不,不用……”
陸瑾州皺了皺眉,眼神一沉,“顏顏,聽話。”
他素來嚴厲,久居上位的氣勢令人無法反抗,加之佔據長輩的身份,她怕他,湧到唇邊的拒絕嚥下肚,沙啞的改口,“好,小叔。”
陸瑾州低聲吩咐:“別耽誤太久。”
白芝遙笑逐顏開,“我知道,不會耽擱儀式。”
許初顏低頭上前,準備推輪椅,忽然一句很輕的話飄了過來,“許初顏,你怎麼沒死在山上呢?”
她猛地抬起頭,對上白芝遙帶著惡意的眼,後者忽然湊過來握住她的手,指甲深深扎進肉裡,“那些人有沒有把你折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