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又過了好幾天,夏天真正的來了。
不過是四五點的光景,外頭的天就大亮了起來,沈雲舒躺在床上,雙眼無神的看著窗外。
在這個啥都沒有的時代,她竟然養成了早睡早起的好習慣。
要知道,上一世,她可是個勤勤懇懇的馬嘍,每天不熬夜到凌晨一兩點根本睡不著,第二天更是直接睡到大中午再起來。
現在呢,外頭的衝鋒號剛響,她就清醒了,有的時候甚至都不用衝鋒號,果然,人是個適應性極強的動物。
沈雲舒嘆了口氣,利落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吃完早飯後戴著一頂小草帽來到了院子裡。
昨天秦鶴山回來的時候,給她帶了一把菜種回來,看著有五六個品種,她準備今日給種了。
想著,沈雲舒抄起鋤頭,雄赳赳氣昂昂地來到了院子裡,她前兩天就規劃好了。
自家的院子不算大,卻也不小,連著籬笆那裡開墾一塊出來,一直延伸到廚房外頭,另一邊就不種菜,作為日常活動區。
沈雲舒幹勁十足地揮舞著鋤頭,過了大約一個小時的樣子,她擦了一把淌進眼睛裡的汗水。
手裡攥著一把菜種,望著面前翻得亂七八糟的土壟發愁。
因為沒有人指導,這地翻得深淺不一,有些地方土塊太大,有些地方又太淺,她就算沒種過菜也知道,這地怎麼看都不像是能種出菜的樣子。
“這可怎麼辦啊,該不會今天一天過去了,這菜種都下不了地吧!”
她沈雲舒嘆了口氣,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來,自己這樣盲目的閉門造車肯定是不行的,得找個人來指導一下。
不過這家屬院裡的人和她關係大多不太好,陳書華這兩天又回孃家去了,她該去找誰呢?
她眯起眼睛掃試了一圈,最終望向隔壁劉翠娟家的院子,她家的菜也不知道咋種的,看起來就是要比其他家種的都健壯很多。
甚至這些菜種子,還都是秦鶴山去劉翠娟家拿的,因為她男人是秦鶴山手底下的連長,兩人關係還算不錯。
想起秦鶴山,沈雲舒的耳根微微發燙。
那個男人總是這樣,明明對她好,卻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昨夜送菜種來,甚至連她的房門都沒進,就在門口和她說了一聲,把種子放在簷下就走了。
算了,還是去請教翠娟姐吧。
想了一會兒,沈雲舒拍了拍身上的土,往劉翠娟家走去。
兩家住的不遠,沒走兩步就到了,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傳來一陣抽泣聲。
沈雲舒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該離開,還是該進去,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抬手敲了敲門。
翠娟姐,在家嗎?
萬一人遇上啥麻煩了呢,江連長現在又不在家,她不知道也就算了,偏偏聽見了動靜,要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走了,也不是她的風格。
雲舒啊,快進來。
劉翠娟聽到喊,從窗戶處探出頭來,見是沈雲舒也不好現在趕人家走,只好強笑著讓人進來,只是這聲音怎麼聽都有些慌亂。
推開門,沈雲舒就看見一個年輕姑娘正趴在桌上哭,劉翠娟站在一旁手足無措。
那姑娘一頭烏黑的長髮,髮尾卻像是被火燒過似的,焦黃卷曲,亂糟糟地翹著。
這是怎麼了?沈雲舒輕聲問道。
雖是這樣問,但是她也從裡頭看出了點名堂出來,這桌子旁邊還放著火鉗呢,無非就是女人愛美那點事。
不過,用火鉗燙頭髮,她也就只在電視裡看到過,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還能看見現實的。
只是這火鉗的威力實在是太大了點,好好地頭髮竟然就燙成了這鬼樣子,怪不得人家姑娘要哭呢!
見沈雲舒文,劉翠娟嘆了口氣,十分苦惱的攤手,這是我表妹小芳,過兩天要結婚了,今天特意來請我去喝喜酒。”
“這不,她看見城裡人都燙了頭髮,非要我也給她燙一個。我哪會這個啊,就用火鉗子試了試,結果……
說著,劉翠娟眼眶也有些紅了。
她從來沒燙過頭髮,哪裡會搞這些玩意兒,早知道一開始就不該心軟答應這妮子,這下好了!
保不齊最後還得花錢讓她去店裡燙,這下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出去,她家男人一個月的津貼也才三十三塊六毛。
想到這,劉翠娟懊悔不已,眼淚汪汪的看著沈雲舒。
小芳抬起頭,眼睛哭得通紅:姐,我這個樣子怎麼見人啊!婚還結不結了?
這一頭的頭髮她養了好多年呢,要不是這次結婚,見城裡的女人都燙了頭髮漂亮極了,她也想漂漂亮亮的出嫁,才捨不得動呢。
誰知道,就這樣燙毀了!
想著,小芳哭的更傷心了。
聽完了事情的經過,沈雲舒鬆了口氣,她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呢!
上輩子她開了美甲店後知道自己不能就此躺平,又去學了理髮,花了兩年的時間又開了一家理髮店。
憑藉著超高的燙染技術,更是成了一個小有名氣的網紅,後面不少人都慕名而來找她做造型,甚至是明星都想僱她做專門的造型師。
沈雲舒仔細看了看小芳的頭髮,發現她髮尾確實燙壞了,但好在只燙了最下面的一截。
小芳的頭髮有那麼長,看著都到了臀部,不過髮質不錯,想必平日裡定是細心呵護的,怪不得燙壞了能哭的這麼傷心。
別急,我有辦法。沈雲舒拍了拍劉翠娟的肩膀,又安慰了小芬兩句。
等小芬情緒徹底穩定下來了,她這才轉頭對劉翠娟說:翠娟姐,家裡有剪子和布條嗎?
“布條?燙頭髮為什麼要用布條啊?”小芬有些忐忑的問道。
視線落在了沈雲舒的短髮上,莫名的有些不太相信她。
自己都是短髮,可見平日裡也沒燙過頭髮,是怎麼敢信誓旦旦的說她有辦法的?
同樣想到這個問題的還有劉翠娟,她有些遲疑的開口,有是有,可是……
翠娟姐,簷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不是,你要是相信我的話,我指定給小芳做一個好看的造型。
沈雲舒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看似是看著劉翠娟說的話,實際上也是說給小芳聽得。
畢竟頭髮是她的頭髮,小芳要是自己不同意的話,她也不能強求。
見沈雲舒說的這麼認真,小芳糾結之下還是點頭同意了,畢竟她身上也沒有那麼多錢去店裡燙。
也不能因為這件事和表姐鬧掰了,畢竟她這個婚事還是拖了表姐連長太太的名頭得到的。
想到這,小芳看向劉翠娟的眼神不自覺的就心虛了幾分,好巧不巧,沈雲舒一轉身就將她的表情收入眼底。
看著小芳的眼神也多了一絲意味深長。
很快,劉翠娟找來了剪子和布條。
沈雲舒讓小芳坐在椅子上,先用溫水把她的頭髮打溼,梳平整了之後,發現這頭髮比自己剛才看到的還要長。
小芳長得並不算漂亮,五官又比較鬆散,甚至可能由於長年農忙的原因,皮膚也有些暗黃,甚至毛孔也比較粗大。
留著一頭的黑長直,並不能體現出她的亮點,反而還顯得有些土氣。
“你這髮尾燙死了,不太好給你弄回來,你看我從這裡給你剪掉可以嗎?”沈雲舒比著頭髮的長短,試探性的問道。
如果小芳不能接受剪頭髮的話,那就只能把這一撮給她試著拉直了,不過短時間內經歷這麼多次的燙髮,只怕隨後燙出來的效果不會那麼好。
至少,這一撮會特別的炸,過一段時間就會變枯發黃。
沈雲舒見小芳有些不捨,卻也沒有立馬搖頭拒絕,直到她心裡面也在做取捨,於是就把自己的顧慮和她說了。
小芳聞言,立馬忍痛說道,“你剪吧。”
頭髮是她自己要折騰的,現在弄成這樣子,她也有責任。
“行,”沈雲舒點頭,“你放心,一定不會醜的。”
說完,她將火鉗在炭火上加熱,然後將布條弄成半溼的狀態,最後用布條包住髮尾,小心翼翼地用火鉗夾住。
可能會有點燙,忍著點。沈雲舒輕聲說。
小芳咬著嘴唇點點頭,雖然說這樣燙頭髮的方式她從來沒見過,身邊的小夥伴都是用火鉗直接燙的。
但是看沈雲舒這麼奇特的手法,她莫名的就有點相信了,甚至開始期待最終的成果。
沈雲舒的動作很穩,火鉗的溫度恰到好處,既不會燙傷頭髮,又能讓髮尾定型。
她一邊燙一邊用手指輕輕梳理,讓捲曲的弧度更加自然,可惜目前她手上沒有藥水可以給頭髮定型,不過這麼高的溫度,維持三四天應該是沒問題了。
劉翠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雲舒,你什麼時候學會這個的?你這手法看著比理髮店裡的店員害專業嘞!
以前在城裡見過。沈雲舒隨口答道,手上的動作不停,她將髮尾燙成自然的大波浪,又用布條固定住形狀。
說完後,她心裡又覺得奇怪,沈雲舒既然這麼會打扮,為什麼當初要把自己弄得那麼邋遢呢?
而且這性格,好像也變了很多,之前從來沒有見她這麼好聲好氣的說過話,不管是對誰永遠都是不耐煩的樣子。
要是有人和她說話,講的她不愛聽了,立馬就雙手叉腰開始潑婦罵街,根本沒有人敢和她講話,
現在呢,不但說話輕言細語的,見人也是三分笑意,再加上自己又收拾的乾乾淨淨的,看著人止不住地想和她親近。
昨天她家老江說秦副營長要菜種,她還以為是秦副營長要種地,還想著說這麼好的男人怎麼就遇到沈雲舒這樣的女人。
結果老江和她說,是沈雲舒要種地,可把她驚訝壞了,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態,她還是給了一些比較好養活的菜種。
畢竟兩家都是鄰居,平時沈雲舒什麼德行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就怕她說什麼想種菜及時一時興起。
現在看來,估摸著應該不是。
劉翠娟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沈雲舒,見她戴著頂草帽,灰頭土臉的,布鞋和褲腿上還有泥巴,可見應該是剛從地裡出來。
等全部燙完,沈雲舒解開布條,輕輕抖了抖小芳的頭髮。原本焦黃亂翹的髮尾被剪掉了,長到腰部的黑長直也變成了優雅的波浪。
原本一個又黑又土的村妞,竟然變得有些像城裡人了,要是這皮膚再白一些,還不知道要比原來漂亮多少。
天哪!小芳對著鏡子驚呼,滿臉難以置信,這也太好看了!比城裡人燙的還好看!
她原本忐忑的心在這一刻終於落下了,看著鏡子裡洋氣的女人,都不敢相信這人是自己。
“表姐,你看我現在好不好看,像不像城裡的姑娘?”
小芳驚喜的放下鏡子,轉了個圈,朝著劉翠娟說道。
原本她還擔心自己這頭髮要毀了,沒想到這個女同志的手這麼巧,不但沒有毀,還這麼好看、
劉翠娟也連連稱讚:好看好看,雲舒,你這手藝絕了!
沈雲舒笑了笑,要不是這邊情況不允洗,材料實在簡陋,她還能燙的更好看更自然一些。
不過,小芳這麼高興,可見是滿意的,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等頭髮完全乾了會更好看,小芳,你結婚那天一定會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不過這頭髮沒有用藥水,燙的也是一次性的,我估計也就只能支撐三四天,前提是你這幾天別洗頭,頭髮不能碰到水。”
“如果你結婚日子還要過一段時間的話,婚前願意的話可以來找我,我可以幫你再燙一次。”
沈雲舒擺了擺手,又叮囑了兩句。
小芳激動地拉著沈雲舒的手,雲舒姐,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不過你放心吧,不用麻煩你再弄一次的,我結婚的日子就在後天,你到時候跟著我表姐一起來喝喜酒啊!”
舉手之勞而已,後天有空的話我一定會去的。沈雲舒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