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聽到陳淑華的話,王杏震驚的都忘記了摸牌,她抬眼看著淺笑的沈雲舒,只覺得眼前這人有些陌生。
在她記憶中,沈雲舒永遠都是邋遢,不愛乾淨的,和人說話也做不到這麼平心靜氣,講不到兩句發脾氣更是常有的事。
不但如此,還喜歡炫耀,只要秦副營長給了她錢,第二日保準整個家屬院都知道數額。
這種性格的人,能做到會染這麼精緻的指甲,還藏著不說?
王杏一點也不信,況且,她想不明白,沈雲舒如果真的有這份手藝的話,完全可以藉此為生,根本沒必要死皮賴臉的在家屬院蹭飯。
難不成,之前都是她在裝瘋賣傻,現在才是她本來的樣子?
“哎呦,雲舒妹子,你有這等手藝竟然都不和我說,等下打完麻將你可別急著走,我這指甲呀也要找你染一染。”
張秀芬自然也注意到了王杏的異常,心裡面嘆了口氣,笑著朝沈雲舒打趣緩解氣氛。
大家都住在一塊兒,沈雲舒的事她也聽說了不少,心裡面雖然訝異沈雲舒的轉變,但她和人舊日無仇往日無怨的,也不至於像王杏這樣不能接受。
反觀,她對此是樂見其成的。
她家老李說了,秦鶴山是難得的人才,沈雲舒畢竟是秦鶴山的媳婦兒,兩人夫妻一體,她要是願意做出改變,秦鶴山年底說不定還能往上升一升。
再則,連陳書華都能對沈雲舒另眼相待,還沒有一點勉強,可見沈雲舒本人定有可取之處,至少不會像家屬院裡傳的這般可怖。
想到這,張秀芬看向沈雲舒的目光更加熱切,態度也變得溫和不少。
“好,我晚上一般也沒什麼事兒,等會兒散桌了您吃了晚飯來我家就成,工具我那都有。”沈雲舒立馬笑著應承。
這財運來了當真是攔都攔不住,上午給書華姐做的美甲,下午就來了生意,果然,在現在這種信息閉塞的年代,人就是最好的口碑和招牌。
見沈雲舒這麼快就和李秀梅緩和了關係,王杏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她死死盯著沈雲舒,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個沈雲舒以前當真是小瞧了她,竟然偷偷摸摸的學會了這種本事。
這天底下的女人就沒有不愛美的,虧她想出了這種辦法來挽回自己在家屬院的名聲。
以前明明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村姑,怎麼突然就……
麻將繼續,但王杏已經心不在焉,她不停地偷瞄沈雲舒,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端倪。
可沈雲舒始終神色如常,彷彿這一切再自然不過,就連手底下的牌打的也出奇的順。
一局自己胡牌加十三么結束了牌局,這一個下午沈雲舒又贏了不少,原本想著從她這將昨天輸掉的錢全都贏回來的王杏,反而又輸了一百多塊錢。
偏偏她又放出話來,不會像李素梅一樣輸不起,現在就是連甩臉子都不行。
她強撐著笑臉和大家告別,一轉身臉色就沉了下來,沈雲舒這兩天就跟中了邪一樣,自己一和她對上就沒有好果子吃,還是得想辦法讓李素梅那個蠢貨來教訓沈雲舒!
想著,她腳下方向一個調轉,顧不上現在是否是飯點,轉身朝著李素梅家的方向走去。
不同於沈雲舒的心情愉悅,李素梅家現在的氛圍就是用一句死氣沉沉來形容都不為過。
李素梅看著在廚房裡做飯的李志平,心裡明白哥哥這是生氣了。
自從上午回來之後,他一直拉著一張臉,和他說話也不理,擺明了就是在給自己甩臉色看。
可要讓她就這樣去道歉,她心裡的那口氣又實在咽不下去,她就是討厭沈雲舒,不喜歡沈雲舒,怎麼了?
秦大哥那麼好的人,憑什麼要娶沈雲舒一個村姑!
越這麼想,李素梅心裡就越發的委屈,更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她不過是想要幫秦鶴山教訓一下沈雲舒這個死纏爛打的賤女人,她有什麼錯?憑什麼連從小最疼愛她的哥哥,都因為沈雲舒和她生氣?
“吃飯吧。”
就在她憤憤不平中,李志平端著兩盆炒好的菜出來,冷著臉開口,全程一個眼神都沒給李素梅。
今天難得他放假,本來是打算買點好的回來改善一下伙食的,但是發生了上午的那檔子事,身上的存款基本都賠給了沈雲舒,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更是得省吃儉用了。
若是換在以往,李志平還會覺得愧疚,認為自己虧待了李素梅,但他現在只覺得自己以前就是對妹妹太寬容了,不論什麼事都縱著她,這才導致李素梅變成現在這樣。
“日後,你少和王杏來往,她那人心思多,你再跟她一起玩,被她賣了還要幫她數錢!”
直到李素梅在自己身旁坐下,李志平才緩緩開口。
他今天想了一下午,這才想明白事情的癥結在哪裡。
記憶中,李素梅好像就是認識了王杏之後,性格才漸漸變得刻薄起來,就是路上遇到了個賣菜的老伯,都會嫌棄的皺眉。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她年紀小不懂事,來了家屬院後忘記了之前在村裡吃的苦。
當時他滿心滿眼都是這個妹妹,沒覺得有什麼問題,現在想想,怕是在那個時候,李素梅的性格就變了。
“為什麼?哥,和誰做朋友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能干涉!”
李素梅不滿的放下了碗,神情厭煩的看著李志平。
王杏是她來到家屬院後交到的第一個朋友,當時和她差不多大的人都嫌棄她,不願意和她玩,只有王杏主動來找她。
“今天發生這樣的事兒我也不想的,那沈雲舒平日裡明明不是這樣的,我也沒想到她為什麼這次突然變聰明瞭,這才著了她的道的!”
“你到現在還死不悔改!”王志平怒吼,猛地將筷子拍在桌上,聲音大的差點將桌子拍翻。
他看著一臉倔強的李素梅,強忍著火氣質問,“你敢說,今天你慫恿我去秦副營長家幫你討公道的時候,不是抱著算計沈雲舒同志去的?”
“你仗著人家在家屬院裡名聲不好,就誣陷人家偷東西,證據都被人找出來了還嘴硬攀扯,李素梅,我這麼多年教你的道理,你都餵了狗嗎?”
“是,我算計她,如果不是沈雲舒她自己平日裡得罪了太多人,我怎麼能汙衊她?她的名聲不好難道是我搞壞的嗎?”
“而且,我當時只是說我買給娘吃的燕窩不見了,並沒有指名點姓說是她沈雲舒偷的吧,是周嬸子她們攀扯的沈雲舒,和我有什麼關係!”
本來就憋了一肚子委屈的李素梅,此刻就像是找到了宣洩口一般,朝著李志平喊叫。
見她如此癲狂的模樣,李志平滿心的無奈逐漸變成了失望,明明就是自己錯了,還嘴硬不敢承認。
將所有的錯都拋到別人身上,全然不提自己在這件事裡蘊藏的險惡用心。
李志平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淚眼婆娑卻梗著腦袋和他對峙的李素梅,“既然你不知悔改,日後我不會再給你一分錢,等你什麼時候改過自新了我再回來。”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家屬院。
王杏來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個人呆坐在飯桌前哭泣的李素梅,稍微動了動腦子,就猜到了剛才發生了什麼。
可她還是裝作什麼都不懂的樣子走了進來,“素梅,你怎麼了?這是發生了啥,你哥哥呢?”
見到王杏,李素梅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突然嚎啕大哭起來,抽抽噎噎的說著剛才發生的事兒,全然沒有注意到王杏眼裡的嫌棄。
……
與此同時,沈雲舒正在家裡準備做指甲的工具,當初在百貨商店裡買的時候,還覺得這些東西貴,付錢的時候更是肉疼的不行。
現在要用它們賺錢了,沈雲舒又覺得這錢花的值得。
沒等多久,外頭就傳來了張秀芬的聲音。
雲舒,我來了!張秀芬興致勃勃,需要我準備什麼嗎?
麻將散桌後她就馬不停蹄地回了家,快速解決了晚飯,又迫不及待地跑了過來,心裡更是期待的不得了。
不用,沈雲舒笑著請她坐下,指了指一旁擺放整齊的指甲油,秀芬姐喜歡什麼顏色?
我看看……這個淡紫色不錯。
張秀芬指著其中一瓶說道,“你是不知道喲雲舒妹子,下午打麻將的時候我這心裡就癢癢的,恨不得麻將都不打嘞!”
要不是考慮到組局的人是王杏,她本就和沈雲舒的關係不好,自己要真的這樣做了,說不定還會加劇兩人之間的矛盾,她早就拉著沈雲舒跑路了。
沈雲舒笑笑,開始為張秀芬修甲型。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秀芬姐這樣說,是對我技術的認可,你放心我一定給你做個滿意的指甲。”
剛見面的時候她還以為張秀芬是溫婉型的女生,沒想到性格竟然這麼跳脫,倒真是讓人討厭不起來。
她一邊笑著保證,手裡的動作也沒停,她的動作嫻熟而輕柔,張秀芬看得目不轉睛。
雲舒,你這手藝真絕了,張秀芬讚歎,比我在省城看到的還要專業。
“上次我陪著我倆老李去了一趟省城,呆的有些無聊就和那裡的姐妹去逛街,我看那裡的人染得指甲都沒你今天給書華做的好看。”
“你要是開一家店的話,生意指定爆火!”
到時候她就不用去找別人染指甲了,還不用擔心別人給她染壞,光是想想,張秀芬就覺得心裡美滋滋的。
“我正好有這個想法,到時候店真的開起來了,秀芬姐你和書華姐可要多多來捧場啊!”
“你放心,我和書華一定去,到時候再把身邊的姐妹都介紹過去,保準讓你賺的夠夠的!”
張秀芬語氣中略帶寵溺的說到,她現在發現了,沈雲舒這個人之前就是被李素梅給害的,才會變成那種模樣。
好在現在醒悟過來了,不但改掉了邋遢的形象,脾氣都變得溫和了,看著就像是鄰家小妹一樣,讓人看著就喜歡。
“雲舒妹子,有些事本來不該我說的,但眼下就我們兩人,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啊。”
沈雲舒搖頭,見她突然這麼嚴肅,心裡也不免有些緊張,“秀芬姐,你有啥直說就好,我保證不與你生氣。”
“行,”張秀芬點頭,“你日後還是離王杏和李素梅兩人遠一點的好,我和你說,你就是太單純了才看不透她倆的小心思。”
“尤其是那李素梅,家屬院裡其他人不知道我還能看不明白?她分明就是打著為你好的名頭,鼓搗你做一些損害自己名聲的事兒。”
“之前發生的就不說了,單拿這次燕窩的事兒來說,東西明明是她自己吃了,卻故意在其他人面前演這一齣,目的不言而喻了。”
之前的事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但是她既然誠心要交沈雲舒這個朋友,自然就不願意看著她繼續被李素梅蠱惑,走歪路。
反正自己該提醒的也提醒了,沈雲舒聽不聽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倘若沈雲舒執意要和李素梅她們交往,那自己今後定當和她保持距離。
沈雲舒手上的動作一頓,有些啼笑皆非的搖頭,秀芬姐,你真不愧是和書華姐最要好,兩人說的話都是一樣兒的。
“你放心吧,我現在已經醒悟了,知道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日後我定會留個心眼的。”
行,我知道你自己是個有成算的,張秀芬鬆了口氣,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說,李素梅怎麼就盯著你霍霍啊,她是不是嫉妒你啊?
啊?
沈雲舒有些跟不上張秀芬的腦回路,只能輕笑,可能吧。
平心而論,原身長得可比李素梅好看多了,她會嫉妒原身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然為什麼不但鼓搗原身做傻事,見原身不收拾自己也不提醒?分明就是喜聞樂見。
張秀芬的美甲很快做好了,淡紫色的甲面上點綴著銀色亮片,亮片被沈雲舒勾畫成海浪的弧度,又在上面畫了只小小的鯨魚,簡單的同時不失精緻。
她伸手對準頭頂上的燈,燈光一照,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