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人聲鼎沸。
有人覺得蘇澈意氣用事,圖一時爽快,回頭就得腆著臉到夏家跪求原諒。
不怪他們這麼想,蘇澈這四年追夏繁圈內人有目共睹,可以說隨叫隨到,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乖得像狗。
再者,蘇氏家族或許不依靠夏家,但蘇聖洵自己的產業高度依賴夏家,這也是胡靜跳腳的原因之一。
試問一邊倒的情況下,蘇澈哪來的勇氣提退婚?
要是惹惱了夏家斷了合作,那蘇聖洵的公司虧損就大了。股東不樂意,公司內部雞飛狗跳,蘇澈還想不想當接班人?
作為富二代,沒了家族支持,什麼都不是,蘇澈真能捨棄這偌大的家業?
夏家那邊未必輕易翻篇,蘇澈現在多硬氣,後面哭得有多慘。
信息時代,八卦傳播很快,太平洋另一邊的寧梔打來電話:“似乎有人在操縱輿論,夏繁的逃婚變成了追求真愛,而你是企圖用商業聯姻束縛她的富二代,網友都在嘲諷譏落你。
這對你的形象造成極大的負面影響,要不要我找人公關一下或者發律師聲明?”
蘇澈執掌企業二十多年,數次力挽狂瀾,心如磐石,這些流言蜚語傷不了分毫。
他感受到寧梔的關心,答非所問:“你什麼時候回國?”
蘇澈腦海中只記得寧梔三十年後的樣子,年過五十依然容色傾城,對年輕的她十分期待。
“正準備登機。你想見一面嗎?我叫助理安排。”寧梔落落大方,聲音中帶著笑意。
“還是我安排吧,我覺得這樣更有意義。”
“可以。”
二人並不熟絡,甚至還沒正式認識,卻可以很自在地聊天。
緣分妙不可言。
蘇澈很是懊惱,前世直接站在蘇家和夏家的立場跟寧梔結仇,錯失了一位紅顏知己。
有電話不合時宜地打入,而且很頑強,蘇澈只好結束與寧梔的通話。
時元:“我想盡辦法,連公司的流動資金也拿出一部分,湊夠整數一千萬。明天到銀行轉給你。”
這世上多的是錦上添花,少的是雪中送炭。
蘇澈只覺得暖意傳遍身體,語氣認真地問:“時元,你有沒有想過我沒辦法還錢?”
時元笑:“我還不瞭解你嗎,別忘了,我們穿開襠褲時候就認識。假如真還不了,那我也認了。誰叫我們是兄弟!”
蘇澈輕輕點頭:“以後養老的錢,我幫你掙。”
時元:“……我親眼看著你追了夏繁四年,你放得下嗎?”
與三十年的痛苦相比,四年的沉沒成本算不了什麼,不過蘇澈用另一種方式使他信服:“我有了新的追求對象。”
結束一段感情最好的辦法是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真的假的?”時元替兄弟高興。
“真的。這個女人比夏繁好一千倍一萬倍。”
寧梔紅顏一怒大殺四方,蘇澈再也找不到像她那樣對待自己的女人。
“那你追到手的時候,一定要帶出來讓兄弟見一見。”
“一定。”
今天電話特別繁忙,蘇聖洵的電話打進。
他剛才不在宴會廳,聽聞此事,暴跳如雷。
“蘇澈,你現在立馬給我滾過來,向所有人認錯道歉,收回先前的話……”
“我何錯之有?退婚是我的權利,跟一個隨時可能給你戴綠帽的女人結婚,你願意嗎?”蘇澈說。
蘇聖洵一聽,更加惱火,根本不講道理:“蘇澈,我警告你,夏家我們惹不起,你最好聽話懂事,別在這個時候給我添亂。
你今年23了,不是小孩子,應該懂得以大局為重,你今天不跟父母商量就宣佈退婚,簡直豈有此理,你是要造反嗎?
你眼裡還有沒有父母?從小到大,你就沒讓我們省過心,你媽都氣暈了,你是不是要氣死她才開心?”
蘇聖洵是典型的大家長主義,為了突顯父親的威嚴,他不介意踐踏尊嚴、貶低才能、道德綁架。
不惜一切讓兒子臣服,不敢生出絲毫反抗之心。
這一招很管用,蘇澈上輩子唯唯諾諾的性格,很大程度是在壓迫環境下養成的。
直到蘇聖洵死了很多年,才徹底擺脫。
現在的蘇澈重生回來,心理年齡53歲,見慣大風大浪,壓根不吃這套。
直接掛斷電話。
蘇聖洵:“……”
你怎麼敢的呀。
電話又打進來,蘇澈接聽。
蘇聖洵的怒火似乎要從話筒噴出來:“你掛我電話,不關心你媽死活,到底是翅膀硬了,還是冷血了?
我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兒子,真是氣死我了!”
說到這個蘇澈就窩火,孝字大過天,要是不聽話,這兩人合起夥來的閒言碎語會壓死人,使他任勞任怨,無怨無悔。
“你要是今天不回來,那就永遠別回來,我不認你這個兒子!”蘇聖洵說。
“好,我這就抓緊時間收拾。”
蘇澈說完直接掛斷電話,並迅速拉黑了蘇聖洵和胡靜。
“喂喂喂……”蘇聖洵沒料到兒子敢連續掛斷電話,氣惱得不行,再打時,臉都黑了。
……
退婚是第一步,跟家人切割是第二步。
蘇澈的心願很小——簡簡單單地生活,不再揹負那些無謂的責任。
這個公寓樓,三室一廳兩衛,住了他和夏繁。
雙方父母認可的前提下,蘇澈追了夏繁四年,夏繁對他的態度從一開始的冷淡變成了朋友般相處,雖然算不上熱情,但當時的蘇澈看到了希望。
同居了一年,也沒發生過矛盾。
“和諧”的背後全是蘇澈的迎合和付出,洗衣做飯打掃由蘇澈一人包攬。
夏繁不喜歡吃外賣,蘇澈找大廚鑽研廚藝;她有潔癖,蘇澈每天打掃,家裡纖塵不染。
有些衣物不適合機洗,夏繁懶得自己動手,又不想交給別人,幾乎全是蘇澈手洗,不僅要乾淨,還要熨燙出摺痕,末了還要香薰一遍。
蘇澈滿屋逛了一圈,有種參觀博物館的感慨……
手機收到短信,他的卡被凍結了。
他們以為,一旦沒錢花,蘇澈就會認錯,乖乖聽從他們的安排。
這在蘇澈的意料之中。
幸好不止一張銀行卡。
零花錢這塊,胡靜抓得很死,妹妹的零花錢是他的十倍,美其名曰:窮養兒子,富養女兒。
好在蘇澈沒有坐以待斃,高中時候就知道動手賺錢,大學時候更是沒花過他們一分錢。
但不會餓死不等於沒有經濟壓力,那一千萬借款得想辦法償還。
表妹餘霜打來了電話:“哥,開一下門,我在樓下。”
餘霜在訂婚宴現場,這麼快趕過來,是蘇澈沒想到的。
蘇老爺子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餘霜是小姑蘇萌的大女兒。
餘霜一張明豔的瓜子臉,著華麗紅裙,披卡其色風衣,灑脫不失溫柔,幹練又自信。
她看了一眼蘇澈的神色,然後環顧四周:“哇,房子太乾淨了。要是我能找到哥這樣的男朋友,那真是幸福死了。”
八分真誠兩分造作,餘霜素來知道蘇澈的為人,看房子的整潔程度和冰箱的精細食物,就知道夏繁被照顧得無微不至。
她不會明著安慰,因為事實擺在眼前,夏繁以後一定會後悔。
蘇澈訕笑,都說婚姻需要兩個人維持,但一直以來全靠自己努力,夏繁甚至不懂欣賞。
表妹都看得通透,自己卻是一根筋。
蘇澈東西不多,只帶走衣服和私人物品,一個行李箱裝完。
剩下的交給夏繁處理,算是給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小小的考驗。
臨走前,蘇澈摘下襟花,連同訂婚戒指扔進垃圾桶,把鑰匙放到鞋櫃上。
這一瞬間,壓在肩膀上的重擔被卸下,蘇澈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餘霜微笑:“哥,你真灑脫。”
原本擔心才來,看見蘇澈毫不留戀,知道他真的放下。
蘇澈關上大門,拖著行李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