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月這輩子都沒這樣厭惡過一個人。
不把這兩個老東西弄出去,她睡覺都不安穩。
梁春梅咬了口糖餅,粘稠的糖汁從麵皮裡流淌出來,她緊忙補咬一口。
真甜呀。
老二家存了五六斤白糖,時間久了都結塊了。
可即便這樣他們也沒說往家裡送半斤。
趙保田幾勺子下去,半盆雞蛋糕就見底了,吃得別提有多香了。
這麼大的盆,沒有十五六個雞蛋,根本蒸不出來。
林初月的心都在滴血。
“飛舟,去拿書包,媽送你上學。”
一看到這兩個老東西她就鬧挺。
一天的好心情都毀了。
見母女二人出去,趙保田擦擦嘴,伸出手,“老二,把門鑰匙給爸。”
“你們還來啊?”趙二鳴震驚。
“且住呢,哼。”趙保田冷哼。
你不說了嗎,你們不好過,也不讓我和你媽好受。
那就整唄。
趙二鳴心裡只有那點利益,他可不想因為爸媽的糾纏,影響自己的前程。
“把鑰匙給你們,你們就把保證書還給我?”趙二鳴試探著問。
梁春梅瞥了他一眼,“看你表現,把我和你爸伺候好了,這事不是沒商量。”
開玩笑,到了她手裡的東西,怎麼可能還回去?
“今後也不去學校鬧了?”趙二鳴接著問。
“再說再說。”梁春梅不耐煩地擺擺手,岔開話題,“我跟你爸想吃菠蘿和菇蔦了,你下班買點回來。”
這年頭水果很昂貴。
尤其是菠蘿,從南方運過來,價格翻了倍地往上漲。
況且菇蔦也不便宜。
趙二鳴抽了抽嘴角,“媽,下班回來我給您和爸買點國光蘋果吧,又脆又甜。”
“不要。”梁春梅一口回絕,“皮太厚,酸不溜丟的,哪有菠蘿和菇蔦好吃?”
趙二鳴深深看了老媽一眼,為了保證書,他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
上午付貨有王秀蘭盯著,梁春梅下午去就行。
正好保田今天休班,老兩口從教師樓出來,便騎著自行車回家去了。
“春梅,咱真打算在老二家常住下去啊?”趙保田忍不住問。
老二家條件雖然好,可哪有在自己家住得舒服啊。
梁春梅目視前方,專心騎車,“耗著唄,看誰耗得過誰。”
不把那白眼狼拿捏住,以後苦得可是他們。
“對了。”梁春梅停下車,從兜子裡拿出一個長條小盒,“這是昨個兒老三給我的。”
“老三?”趙保田接過來,打開一看,“嚯,這麼大的人參啊。”
都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送走的兒子難回頭。
可老三的心卻始終跟家人們綁在一起。
梁春梅‘嗯’了一聲,微微嘆息,“抽空我想去姜家看看老三。”
“那姜雅娟不得把你攆出來啊?”
他們結婚這麼久,姜雅娟都沒叫過她一聲爸。
每次見到他和春梅,都是一口一個姜大爺、姜大娘的叫著。
梁春梅聳聳肩,苦笑,“攆就攆唄。”
自己釀成的苦果,不受著咋辦?
路過城郊,梁春梅朝一片楊樹林望去,忽然說道:“這裡以後要建飛機場。”
“啊?”趙保田愣了愣神,滿臉好奇,“你咋知道的?”
“大勢所趨啊,咱要是有錢,就把這片樹林買回來,等飛機場佔地了,那可不是小數目呢。”
1978年改革開放,一晃過去好幾年了,經濟增長飛快。
他們所在的城區也馬上要迎來改造。
有點心眼的,都在踅摸置辦房產和土地。
將來一旦動遷,那拆遷費和安置款足夠他們活一輩子的了。
趙保田聽後,輕聲嘟囔,“好端端的買一片樹林子,這也忒不靠譜了,再說咱家也沒錢啊。”
“再不買就被別人盯上了。”梁春梅收回目光,蹬著腳蹬子,“走,回家。”
要想掙錢,光靠她跟老伴的工資是不夠的。
梁春梅想到一個門路,改天打算去驗證一下。
見二老騎車回來了,趙一鳴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來,灌了幾口水迎出去。
昨晚爸媽不在家,他跟裝卸隊的同事喝了大酒。
一覺醒來都9點多了,便請了假在家宿醉。
鳳霞說要送香香去上學,他也沒多問。
本以為睡到中午媳婦回來做飯,吃飽了再出去找地方喝兩杯。
哪成想爸媽卻在這個點回來了。
“爸,媽,我聽鳳霞說,你們昨晚在老二家睡的,咋樣,住得還習慣吧?”
趙一鳴很殷切地接過二老的自行車,臉上滿是笑容。
梁春梅吸了吸鼻子,“咋沒上班去,又灌貓尿了?”
“就是、就是陪隊長喝了兩杯。”趙一鳴心虛地撓撓臉。
“兩杯就喝成這揍性,班都不上了?”
梁春梅冷著臉,怒聲訓斥,“老大,你都31了,整天還渾渾噩噩、五迷三道呢?孩子孩子不管,媳婦媳婦不疼,除了灌大酒你還會幹啥?”
“媽,這人情走動都是正常的,隊長請我喝了幾次酒,我總不能白吃人家的吧?”
趙一鳴低下頭,喃喃地狡辯,“人情就是這樣,有來有往,我如果不表示表示,以後還咋找人家辦事?”
昨天是他請的客,酒錢還是從鳳霞手裡搜刮來的。
包括買菸,買熟食,十幾個人足足花了他30多塊錢。
都快頂梁春梅一個月的工資了。
“那張隊長人最花花,他能幫你辦什麼事?你在他手底下幹這麼多年,他給你漲過一毛錢工資沒?”梁春梅一臉惱火。
所謂的裝卸隊,最早是國營磚廠成立的部門。
後來磚廠倒閉,裝卸隊便歸礦區管理了。
分出大車隊和小車隊兩個部門。
小車隊平時負責給礦區領導開車,偶爾出個差,油水豐厚,工作輕鬆。
即便是司機,出門也夾個包,打扮得油光水滑,很讓人豔羨。
趙一鳴沒文化,自然是進不去的。
他跟隨大車隊出外幹活,裝煤、裝磚、裝線纜或長途運貨等等。
掙得少不說,活還很累。
主要是他在大車隊幹了這麼多年,連個開車司機都沒混上。
就只是一個普通的裝卸工。
“媽,漲工資的事情又不是隊長說得算,您老提這事兒幹啥?”趙一鳴皺了皺眉。
一旁的趙保田聞言,衝過去就踹了他一腳,“瞧你那沒出息的樣,狗都比你強。”
趙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