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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門軸轉動的輕響裡,軍靴踏地的節奏突然滯住。

宋懷生站在門口,整個人像是被釘在了月光與陰影的交界處。

他軍裝領口微敞,露出喉結處一道淡粉的疤——是當年被她用瓷片劃傷的。

下頜新冒的青茬泛著冷光,眉骨投下的陰影裡,那雙鳳眼比記憶中還深邃。

“你…”程月彎剛開口就哽住了。

宋懷生喉結劇烈滾動。他背在身後的手緊攥成拳,指節發出細微的脆響。

五年了,他設想過千百次重逢的場景。

或許是在民政局的離婚窗口,或許是在老家佈滿蛛網的院落,卻唯獨不敢想會是這樣。

她的茉莉香浸透整個房間,他的妻兒躺在他的床上,像一場太過奢侈的夢。

“媽媽…”願願揉著眼睛坐起來,羊角辮蹭得亂糟糟的。

歲歲也醒了,小手死死攥住母親衣角,黑葡萄似的眼睛警惕地盯著門口的高大身影。

這聲“媽媽”驚醒了宋懷生。

幾乎是下意識地反應,他猛地後退半步,軍靴撞上門框發出悶響:“對不住,我這就…”

話沒說完,卻見程月彎赤著腳撲過來,眼淚在月光下碎成珍珠。

“別走!”她抓住他衣袖,指尖觸到冰涼的銅紐扣。

明明想好無數種重逢相見時的場景,但當真正見到面的時候,程月彎的眼淚止不住的開始流。

宋懷生渾身僵硬如鐵。

他垂眸看著抓住自己的手,纖細的腕子比記憶中更瘦,卻燙得驚人。

海風掀起窗簾,月光如水銀傾瀉,照亮她臉上交錯的淚痕。

“我都知道了…當年下藥的是吳桂花…”

這件事情,她和宋懷生皆是受害者。

“從前是我糊塗…”程月彎泣不成聲,指尖撫過他喉結的傷疤,“你明明每月寄錢寫信,我卻信了吳桂花的鬼話…”

她突然踮腳吻上那道疤,鹹澀的淚滲進他肌膚,“宋懷生,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海風突然靜了。

走廊的聲控燈悄然熄滅,月光變得卻愈發明亮。

宋懷生顫抖的手終於抬起,卻在即將觸到她髮梢時生生頓住——指尖的鹽霜在月光下閃爍。

可懷裡的人不管不顧地貼上來,茉莉香混著奶香將他裹挾,像一場遲到了兩輩子的海嘯。

宋懷生的指節因為用力泛起青白。

程月彎滾燙的眼淚滲進他軍裝前襟,燙得他胸口發疼。

倆孩子跟小炮彈似的從床上蹦下來,光腳丫子拍得地面啪啪響,四隻小拳頭掄圓了往他大腿上招呼。

“不許欺負媽媽!”歲歲齜著奶牙咬他的褲邊釦子,口水糊在銅釦上亮晶晶的。

願願更狠,直接抓著他軍褲往上爬,紅頭繩穗子掃過他青筋暴起的手背:“大壞蛋!把媽媽弄哭了!”

“蠻蠻…”宋懷生剛喊出這個名兒,程月彎突然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眼淚嘩啦淌得更兇了。

蠻蠻是程奶奶給程月彎取的小名。

因為她打小性子便驕縱,大人都笑話她蠻橫的很。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稱呼了。原本快要止住的眼淚嘩啦啦的又流下來,兩個小傢伙見狀,打的更加用力了。

倆孩子一看媽媽哭得直打嗝,急得直蹦高。

歲歲掄起枕頭往宋懷生身上砸,結果把自己帶了個屁股墩。

願願抄起搪瓷缸子要潑水,發現裡頭是媽媽喝剩的茉莉花茶,又捨不得地放回去,最後氣鼓鼓地踹他軍靴。

程月彎又心酸又想笑,鼻涕泡都冒出來了。

“蠻蠻…”他抬頭望著泣不成聲的人,這個稱呼在舌尖滾了五年,“這些年在老家,是不是受委屈了…”

“媽媽叫彎彎!”願願鬆開衣襬,“叔叔笨笨!”

歲歲有樣學樣地拍他膝蓋:“彎彎媽媽!笨笨叔叔!壞叔叔!”

程月彎破涕為笑,鼻尖還泛著紅。

宋懷生喉結重重一滾,忽然把兩個孩子攬進懷裡。

軍裝前襟的銅釦硌得願願直扭,他卻抱得小心翼翼,像捧著兩顆剛剝殼的雞蛋:“是爸爸不好。”

程月彎也蹲下身子,認真的跟兩個小傢伙介紹。

“歲歲願願,這是爸爸,是你們一直想著的爸爸啊。”

“爸爸……”本以為兩個小傢伙會異常興奮來著,可誰料卻跟程月彎一樣,眼淚也跟開了閘一樣止不住了。

得了,哄完大的還要哄小的。

“你真的是我們的爸爸嗎?可奶奶說我和哥哥是野種……”

從方才程月彎的言語中,宋懷生心中已經猜到了些許。

他和吳桂花雖是母子,但是吳桂花打小便不喜他。

甚至認為宋大富的腿跛了也是被他克的。

等徹底冷靜下來之後,程月彎才將這些年事情的真相悉數托盤而出。

包括吳桂花是怎麼聯手宋鐵林算計他們,以及這些年是如何傳遞假消息的。

宋懷生聽完之後,更多的是對程月彎的心疼。若是他當年再多留意一點,多細心一點,這些年程月彎是不是就不會受這麼多委屈。

“蠻蠻,我……”

宋懷生剛想開口,卻被程月彎堵住了嘴。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當年那件事,錯的不是我們,我不需要你認錯。”

相較之下,她這些年的行為反而更加過分。

“我已經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了。”

程月彎彎眉,笑得溫柔舒展。

“往後的甜頭,咱們自個兒慢慢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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