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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26:嘚瑟:年輕人總歸還是嫩了點

那天夜裡十點,城裡燈火輝煌。

她剛回到辦公室,咖啡剛喝到第二口,唐和平就風風火火地推門進來。

“喲,回來了?”

他一屁股坐進沙發,腿一翹,架勢比董事會還熟。

“我聽說了——跑了?”他聲音拔高半度,像在確認,又像在炫耀他消息有多快。

“三千萬啊,就這麼讓人端走了?”

他抬頭看她,嘴角掛著勝券在握的笑,只等著她開口認輸。

“訣丫頭,你還是嫩了點。”

“早說了讓我去,哪會出這種事?”

他開始搖頭嘆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老前輩姿態:

“何志東那人,吃軟不吃硬。我這張老臉他認得,一桌酒下去,三千萬自己就乖乖滾回來。”

“你非要強出頭,非得自己扛。現在好了,不光錢沒了,臉也丟光了。”

他說得輕鬆,就彷彿她不是剛被放一道,而他不是剛躲在背後看笑話。

唐訣沒說話。

她站在辦公桌後,手裡還捏著那份跑路報告。紙張被她指節壓出一道鋒利的摺痕。

唐和平看她不吭聲,更來勁了:

“這就叫年輕人——太把自己當回事。”

“你爸那會兒,還不是得靠我們這些老兄弟打江山?你現在倒好,一上來就清賬清人,以為自己真是女版唐和尚?”

他笑出聲來,聲音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你可別學他學得走火入魔。他那一套,我們看過,也早看穿了。”

她依舊沒回應,她把那份檔案放回抽屜。

每一句奚落,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彷彿鈍刀子割肉,慢而疼,但她臉上沒有半分波瀾。

只是眼神,冷了幾分,沉了幾寸。

她知道自己現在不能說話。

吭一聲,就輸了。

她也明白唐和平為什麼跳得這麼急。

不是為了那三千萬——而是為了人前人後的那口氣。

他要讓別人覺得:她不行,老一輩一齣馬,事就擺平。

她站著,猶如一根釘子釘進地板。

沉默,堅硬,拒絕彎曲。

“還有啊,”唐和平站起身,理了理西裝,“這事我可得跟董事會說一聲。不能一聲不吭就讓公司吃這種虧。”

“不是我多嘴啊,訣丫頭——你這掌門人,總得有個說法。”

說完,他走了。

門帶風,“哐”地一聲,故意留個聲音讓她咀嚼羞辱的迴響。

辦公室又歸於安靜。

只有她坐在椅背上,閉上眼的那一刻,眼眶刺了一下。

沒有掉淚。只是酸,沉,疼。

她知道,這一仗,她是輸了。

27:檔案深處,一張酷似他的臉

已經凌晨兩點。

窗外冷雨無聲,是沉默又尖利的針,扎進城市的神經末梢。

辦公室裡只亮著一盞檯燈,光線打在唐訣身上,影子被拉得極長,彷彿要把整個人拉進深淵裡。

她還在翻賬,一個人,對著那本早該翻完的舊賬冊,翻到第七十八頁。

眼睛乾澀,腦子跳幀,意識好似壞了的硬盤,偶爾“閃一下”,又自動重啟。

可她沒停。

不允許自己停。

忽然,屏幕彈出系統提示:

“該筆債務狀態異常,建議重點複核。”

金額較大,時間久遠,聯繫人失聯。

“檟木科技,拖欠金額:1100萬。”

她皺了下眉,點開詳情。

一張法人登記照跳出來,壓在紅框裡。

她本想一掃而過,標記完繼續往下。

可目光剛落下去,被針狠狠紮了一下。

那張臉。

眉骨挺,眼角微挑,鼻樑利落,嘴角略垂,神情冷淡中帶著點天然的不屑。

像極了——遠川。

不只是長相。

是氣場,是那種骨子裡帶著“我不信誰”的疏離感。是那種專屬於創傷的熟悉感。

她的指尖僵在紙上,耳邊“嗡”地一聲響,像耳鳴,也像記憶炸裂的引信。

某種沉睡很久的情緒,猛然從身體裡炸了出來。

伯克利。那場網暴。

她被圍攻、被誤解、被釘在社交網絡的恥辱柱上。

沒有解釋的空間,沒有迴旋的餘地。她只來得及被撕碎,就被迫退場。

那時父親病重,公司爛攤子壓身,她強撐著,以為自己已經“過去了”。

可這一張臉——

一秒就把所有的屈辱、怒火、羞恥,全部炸了出來。

如同一顆被時間埋進內臟的手雷,在這個雨夜、在她最疲憊的一刻,突然引爆。

她死死盯著那張照片。

屏幕上的像素分明,冷光下更是一張嘲諷的面孔。

伯克利的屈辱、公司的高壓、今晚那幾頁翻出來的爛賬,全交匯成一股暗流,燒得她連骨頭都在發熱。

她徹底失去了冷靜。

“不管是不是他——長著這張臉,就算你倒黴。”

她猛地站起身,把那張資料抽出來,啪地一聲,拍在桌上。

那一下,一記宣判。

“明早第一件事,”她咬著牙冷聲道,“把他排在最前。”

門口,助理正打著瞌睡,迷迷糊糊地應了聲:“這家公司……拖了一年多了吧,早就……”

“不管這些,”她打斷,聲音裡沒任何情緒,“先找出人。”

她頓了一下,目光冷若夜裡冰化前的刀鋒。

然後,聲音緩緩落下:

“我只是想看看,長著這種臉的人,能不要臉到什麼程度。”

她拎起風衣,乾脆利落地穿上。

她不是去討債。

她是去清算——一場從未結束的噩夢。

28:地震瞬間:誰曾拉我出深淵?

噩夢的開始源於——

唐訣第一次見遠川,其實先想到的,是另一個人。

那是她高二的一個下午。

春天,最後一節課剛下,天色還亮。她正往樓下走,走到三樓平臺時,腳下突然一震——地晃了。

先是一秒靜止,然後,是一片尖叫。

“地震!!”

人群如洩閘的水,前推後擠。

她被撞了兩下,膝蓋磕在水泥臺階上,劇痛襲來,整個人撲倒在地。

想爬卻爬不起來,腳步太亂,太急,四周全是驚慌的哭喊、咒罵、還有嚇傻的呆滯。

有人踩過她的書包,有人撞到她的肩,還有人眼神空茫,只顧往外逃。

她趴在那裡,耳邊嗡嗡的,只覺得疼、亂,還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懼。

就在這時——

有隻手伸了出來。

結實、有力,乾淨而果斷。

她下意識地抬頭——

逆著光,她看見一個穿著校服的男生。眉眼不清,額前的碎髮被風吹亂,嘴唇抿著,彷彿在咬牙抵抗恐懼。

他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另一手護著她的肩,低聲說:“站起來。”

然後猛地一拉。

那一瞬間,世界還是亂的,她卻短暫地靜了一秒。

那個眼神,冷靜、堅定,如一束光從人群中鑽出來,抓著她往出口拖。

她想說什麼,他卻已經轉身,衝進另一片混亂。

她就這麼被拉了幾步,站上操場時,人才消失在後面的人潮裡。

她沒看清他的臉,也不知道他是誰。

只記住了那個氣息——

在世界塌了的時刻,伸出手的氣息。

從那以後,她心裡一直有一個模糊的剪影。

信仰一般一樣被藏著,從沒講過,也沒動過。

直到多年後,在伯克利。

遠川遞過U盤的那一刻。

那眼神,那輪廓,那股冷靜裡藏著的執拗感——太像了。

像到她埋得很深的一點悸動,被輕輕撬開。

她以為,是他。

於是靠近、喜歡、投入。

直到那場該死的網暴。

才發現,她認錯了人。

認錯了救她的那個人,也認錯了那個她以為能相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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