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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容與在雲染和容爍走後,又躺下休息。

不知為何,雲染說他的動作看起來很僵硬後,他便覺得自己的四肢有些發麻,在餘氏端了米粥給他喝時,他不小心把滾燙的米漿潑到手背上,也沒有燙的感覺。

他心中驚駭,又往手背上灑了一勺,仍舊沒有知覺。

於是他把食指伸進滾燙的粥裡,皮膚髮紅,而他仍然沒有知覺。

莫不是,他的死期就這麼到了?

他以為自己至少還有兩個月的活命,難道是因為流放路上的勞累,與南境惡劣的氣候,加速了自己的死亡?

院子外面母親正在說話。

“今日得把雞籠編出來,要不阿染買雞回來,沒地方放。”

餘氏道:“夫人放心,我一個早上就能編好,下午再去把房子後面的土鬆一鬆,把菜種上,過一個月,我們也不用愁苦沒有菜吃。”

魏王妃說:“虧得有阿染,要不我們哪裡那麼快能解決溫飽的事情。”

容與卻聽得不是滋味,他身體越來越難受。

最後竟是直挺挺地看著屋頂,喉嚨裡發不出聲音,四肢也動彈不得。

餘氏端藥進來時,叫他起來,他只能艱難地看著餘氏,想要說自己快不行了,話到喉嚨,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餘氏很快也看出他的問題,摸了一下他的額頭,一片冰涼,嚇得藥碗掉在地上,大喊:“夫人?夫人?”

魏王妃衝進來,看到兒子蒼白如紙的臉,立即就讓餘氏去請村醫來。

村醫很快來了,給容與把脈後,搖了搖頭,嘆息道:“這是陽氣耗盡的脈象,你們準備好後事吧。”

“怎麼會?怎麼可能?不過是風寒而已,怎麼會死了呢?”

餘氏哽咽:“世子的病一直不見好轉,興許不是風寒那麼簡單。”

魏王妃抽泣:“這會兒才正午,阿染興許才剛賣了豬肉,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回來,見上你一面。”

容與手指動了動,在魏王妃手裡艱難地寫了“和離”兩個字。

魏王妃立即抓住他的手,說道:“你是說,你死後,給她和離書,讓她另嫁她人?”

容與眼睛眨了眨,眼角不知不覺淌下淚。

回想他這一生,滿心的抱負的他生在皇家,何愁沒有機會實現自己的理想。

可伴君如伴虎,君王有疑心,縱使你沒有罪,也逃不過是賜你一杯毒酒,魂歸故里。

他沒能跟弟弟說上兩句話,讓弟弟好好照顧家裡,也沒能見父親最後一面,跟父親說,即便父親謀反,他也不後悔當父親的兒子。

他模糊的神志裡,聽到母親和餘氏的啜泣聲,還混合著院子外嚴氏以及陳氏的聲音。

嚴氏:“弟媳婦?方才我們看到村醫從你家出來,說容與要死了,讓你們準備後事,我們過來幫幫忙。”

“大哥才不會死呢,我不許你們胡說!”容嫿氣急敗壞。

陳氏:“都是一個村裡的,我們知道死者為大。”

兩個人影晃動著進來,嚴氏聲音尖銳:“他這個樣子,是不是死了?沒氣息了吧?”

“住嘴!”魏王妃站起來,“與兒好好的,怎麼會死?這裡不歡迎你們。”

陳氏語重心長:“如今咱們都是鄉民,你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死了就是死了,都是一個村的,互相幫忙吧。聽說棺材板最低的也要二三兩銀子,家裡要是買不起棺材,拿張席子捲起來,直接埋了吧。畢竟死了的人不能拖累活人不是?這二三兩銀子能買不少東西呢。”

容與聽到陳氏陰陽怪氣的話,知道陳氏說得對,只是沒想到自己作為魏王府世子,竟然淪落到用一張草蓆潦草結束人生。

餘氏哭著道:“大少爺生前何等尊貴,即便我們沒有錢,也會給他買副棺材,讓他風光下葬。不許你們進他屋子裡來作亂。”

餘氏拿起木棍,就打上去,被嚴氏跟陳氏一把壓住。

“這會兒都落魄成什麼樣子了?還死鴨子要強。”司光啟走進來,手一摸容與的鼻息,碰到容與冰涼僵硬的皮膚,嚇得往後踉蹌了兩步。

“容與這是沒氣了啊,弟媳婦,我們還是快點商量後事吧。”

嚴氏直接把餘氏手上的木棍搶過來,用力把餘氏往外面推。

“行了,都是自家人,餘氏去請村長過來,我去廚房給你們準備吃食,總不可能讓人餓著肚子給你們辦理後事。”

魏王妃一聽,便知道嚴氏這是惦記著雲染昨日買的米。

“與兒的後事,還是等他媳婦回來了再說,你們若是碰我們家任何東西,待我辦完與兒的後事,便到官府去告你們。”

嚴氏嘲諷一笑:“雲家那個丫頭,還年輕著,容與一走,她指定要改嫁。至於官府。你們容家都是戴罪之身,別人躲你們還來不及呢。”

司光啟跟嚴氏對視一眼,直接就往廚房去。

昨晚上他們就惦記容家這點米,礙於容與在,他們不敢放肆。

沒想到老天爺給他們機會,這個礙事的容與死了。

容嫿就跟在嚴氏後面,見嚴氏進廚房開始翻米缸,看到米的時候,嚴氏眼睛都亮了。

容嫿上去阻攔,“不許你們碰我家的東西。”

嚴氏不把容嫿放心上,一個八歲的女娃,她手一用力推,容嫿就摔倒在地,疼得大聲哭起來。

餘氏聽見,掙扎著跑過去,心疼地扶起容嫿。

嚴氏說道:“魏王府不倒的時候,也輪不到你一個妾說話。你以為自己是老幾?”

“不許你說我姨娘!不許你欺負母親!”容嫿抓起旁邊的柴火,“我打死你,打死你…”

屋子裡的魏王妃聽到廚房的吵鬧,因被陳氏阻攔出不去,心中悲涼,看著容與道:“你在的時候,別人還忌憚著點兒,畢竟你是皇子皇孫…這世道,母親再厲害,也敵不過眾人的欺壓。如今你去了,不用承受落魄的痛苦,你父親被幽禁在魏王府,這消息也送不到京城去了…或許你父親知道自己會白髮人送黑髮人…好死不如賴活著,母親倒希望你病懨懨地活著,至少還有個兒子…阿染也有個丈夫,不叫她年紀輕輕的當了寡婦…”

容與聽到母親的話,心一陣陣地疼。

他現在何嘗不想起來,教訓這幫狼心狗肺的人。

只是,他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

他只能窩囊地躺在床上,在臨終前,痛苦地聽著別人如何欺辱他的家人。

他以為自己能安心死去,院子外面傳來別人辱罵容家落魄的聲音,他終究是放不下心。

原來最痛苦的不是毒發,而是聽著家人哭泣,看到家人被侮辱,自己卻無能為力。

死,才是最輕鬆容易的。

他把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全都用皇上賜的毒酒來美化,轉交給了別人。

他後悔自己的決定了,後悔自己沒有接受雲染的提議。

不管雲染是不是奸細,只要能治好他的病,只要能讓他活下去,保護自己的家人,他又為何過於執著自己那點可笑的原則?

如果可以,他希望老天爺再給他一次機會。

他要好好治病,即便違背皇上不願意他活下去的旨意,他也要活下來,保護自己的家人。

把保護家人的希望託付給別人,不如自己好好活著,自己來保護家人來得更放心。

雲染說得對,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為了自己的家人,他為何不能違背君意?

他忠君了那麼多年,為何到了這裡,還要愚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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