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染回到家的時候,太陽才剛西斜。
牽著鹿進院子,她看到容與安靜地坐在院中一塊石墩上,面前雜亂地堆放著製作箭弩的材料。
竹子已經被他削成粗細均勻的竹片,準備用於搭建箭弩框架。
他動作麻利,用小刀一點點雕琢竹片,碎屑簌簌掉落。
還有幾縷牛筋隨意放置,估計是他之後製作弓弦的材料。
可能是察覺到她的視線,容與抬頭,說道:“給你做的,你去打獵的時候,可以防身。”
餘氏正好從屋後澆菜回來,腰間還掛著沾泥的水瓢:“今早上吃過早飯,大少爺就叫我去搜集這些東西。大少奶奶去山裡獵虎,一定可以派上用場。”
“謝謝。”
容與看了她一眼,嘴巴動了動,最後什麼都沒說。
雲染渾身沾著草屑,她把鹿繩繫到柱子上,因為全身都溼了,所以她先去洗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容與已經做好了弩,遞過來讓她試一試。
“這是複合弩,威力比那些好材質做成的要小,但我在上面加了”望山”,你可以透過望山瞄準遠處的猛獸,不至於近距離受傷。”
雲染取一支三寸長的弩矢,將其放入弩臂的矢道中。
拉開弓,再鬆手,不費什麼力氣,箭弩輕鬆射出二十多丈,精準射中前面的樹葉。
帶望山的複合弩,果然比普通的弩射擊精準。
雲染道:“你這個人還算有點良心,既然是為我做的,後天我就帶這個去獵物。”
正說話間,魏王妃帶著容嫿、容爍從野地回來,竹籃裡堆著鮮嫩的馬齒莧。
容爍一眼盯上覆合弩,眼睛發亮:“大嫂!讓我試試。”
“你拿不穩。”容與頭也不抬。
容爍不服道:“大哥你別小看我。”
雲染看見容爍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就把複合弩遞過去。
看到容爍吃力地拉開半寸,估計是他面子抹不開,還在繼續用力。
雲染立即給他臺階下,說道:“二弟,你跟我去集市上賣貨就行,剩下的時間就好好看書,別荒廢學業。這些力氣活讓我跟你大哥做就成。”
容爍訕訕地放下複合弩,犟著一股勁道:“再過兩個月,我一定不會像現在一樣。”
雲染見他如此,便道:“二弟天資聰穎,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明天你先從挑水開始。”
翌日,雲染把野鹿賣給肉牙子,肉牙子上秤的時候,說一百七十斤。
雲染歪頭看他:“你再看看,真的是一百七十斤嗎?”
肉牙子按照她的話,低頭看了看,確實是一百七十斤啊,但因為對雲染有陰影,說出口的話,變成了試探地問:“是,是兩百斤?”
“你再看看。”
肉牙子顫聲:“那,那是三百斤?”
雲染朝他伸手:“給錢吧。”
肉牙子叫苦連天,南境就算再強壯的鹿,很少有達到三百斤的啊。
這純粹就是明晃晃的,藉著賣獵物來打劫啊。
你報官說她打劫,還報不了,畢竟人家真的給你貨物了。
幸虧這錢不是他付的,否則店鋪遲早要關門。
雲染拿到了三十兩銀子,肉牙子哭喪著臉改賬本,忽然壓低聲音,“有位主顧要獵虎,您看……”
雲染心滿意足地把銀子放到口袋:“放心吧,就是黑熊,我也能給他獵來,保管讓他服服帖帖的。”
肉牙子見又完成一個任務,想鬆一口氣,但又覺得不是時候,只能繃著神經,目送雲染離開牙行。
容爍停住腳步,遲疑問道:“大嫂,咱們這樣強賣,會不會恃強凌弱啊?”
“咱們是庶民,背後顧客是權貴,你可聽說有庶民欺負權貴的事情?”
容爍搖搖頭。
“所以啊,分明是他們欺辱我們。”
兩人來到城門口,張大樹竟然沒在牛車上,只留有謝氏在車上張望地守著。
謝氏一看到她跟容爍來了,立即就跳下牛車。
“容家媳婦兒,你可算來了。你們在這兒守著,你張叔家的大妞不見了,大家都幫著去找了。”
雲染立即把買的菜放到馬車上,把情況問了個清楚。
原來今早上他們一起坐牛車到城裡後,何氏就帶著七歲的張大妞去買衣裳。
換季的衣服打折多,何氏就跟著人群哄搶冬季的衣裳,不曾想,衣服選好後,一轉過頭,張大妞不見了。
何氏在街上轉了一圈,逢人就問,都說沒看到張大妞。
後來何氏到城門口找張大樹,張大樹說沒看到張大妞出城。
所以,張大妞一定還在城裡。
村裡幾個人就分開去找,何氏則去報官。
雲染立即道:“謝嬸子,你和我二弟就在城門口這裡守著,若是有大妞的身影,也好截住他們。我進城裡去看看。”
“也好。”謝嬸子絞著手,心急如焚。
容爍道:“大嫂,那些魚龍混雜的地方,最容易藏人。”
“好,你跟謝嬸子看著城門口。”
如果張大妞被拐賣,只要守住出城的車輛路人,把人口販子堵在城裡,就還有可能找到張大妞。
時間就是生命。
謝氏守城門口,何氏報官,雲染去城裡最危險的地方找。
對女子來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數這城裡的妓院。
且人販子也一向愛把拐來的女子賣到妓院。
她快步走到妓院,剛要翻牆進去,忽然瞧見個姑娘探頭探腦盯著妓院的後院。
看著穿灰布衣的小背影,有點像張大妞。
雲染走過去,喊道:“大妞?”
小姑娘嚇了一跳,回頭時露出一張驚恐的臉。
在看到是她時,又鬆了一口氣。
“雲嫂子,你快救救她,她受傷了,好可憐…真的好可憐,好多血…”
雲染看到她一急就說不清,讓她緩緩,再一件件地問。
原來張大妞在等何氏選衣服的時候,忽然看見一輛馬車經過,裡面掉了一個簪子出來,她撿起來就追在車後面,想要把簪子還給主人。
不曾想竟看到有個姑娘被綁在車裡,嘴巴也被布塞住,說不了話。
所以張大妞一路跟著來了這裡,但她不知道怎麼救人,只能躲在這裡觀察。
“雲嫂子,我們快去報官,把那個姐姐救出來,她可憐,流了好多血。”
張大妞手裡攥著支金簪子,珠串上還沾著碎髮。
雲染想了一下,摸了摸她的頭:“你在這裡等著,嫂子進去看看,很快就出來。”
張大妞立即抓住她,擔憂地道:“嫂子,要不還是去叫爹他們來吧,萬一你被他們抓住了怎麼辦?”
雲染拍了拍她不安的手:“放心吧,還沒有出現能把嫂子打敗的人。這種地方,你光明正大的去要人,就算你有錢,人家也不一定會放人。既然那位姐姐是被綁來的,嫂子偷偷去把她帶出來,不讓別人知道就成了。”
張大妞這才鬆開她。
雲染直接躍牆進了妓院,剛要往前走,就看見兩個男人正圍著馬車咒罵。
其中一個捋起袖子,胳膊上幾道血痕觸目驚心:“這丫頭片子咬得真狠!”
“沒人看見吧?”
“直接捂嘴上車的,沒人看見。”
“老子遲早…”
“遲早怎樣?”雲染走到他們身後,抱胸盯著他們。
兩人轉身,看見雲染臉上的紅斑,先是一愣,繼而鬨笑:“哪兒來的醜八怪?這妓院也不是什麼人都收的。”
“這世道也不是什麼人都配活的。”雲染旋身出腳,踢中左邊男人的膝蓋窩,趁他跪倒時,手肘已撞上右邊男人的喉結。
雲染在點他們的穴之前,把那個姑娘的消息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