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不拿出個合理的理由,蘇燼雪是不可能跟自己走了。
祝餘便道出了他早想好的藉口。
“因為我看中了你的天賦。”
“天…賦…?”
蘇燼雪歪了歪頭,不理解。
她有什麼天賦啊?
命硬算嗎?
大手捏住她的肩膀。
蘇燼雪心中一緊,剛想躲避,便感覺體內有什麼東西在與祝餘的靈氣共鳴。
脊骨之中,某種鋒銳、冰冷的力量在嗡鳴著。
似劍鋒低吟。
“這…這是…?”
“劍骨。”
祝餘收回手,故作高深地道:
“我果然沒看錯,你是天生的劍修。”
“實話相告吧,我乃劍宗最後一人。”
“此次出行,是為尋一徒兒延續宗門。”
“你,可願入我劍宗門下?”
“劍…宗?”
蘇燼雪還沒從自己身負“劍骨”的驚訝中回過神,表情都木木的。
“正是。”祝餘頷首。
這年頭還沒有劍宗一說。
自己借他們的名頭一用也不礙事吧?
而且蘇燼雪就是劍宗祖師。
能將祖師納入門下,劍宗弟子若是知情,也會忍不住讚美自己吧?
“你…想…想做我師尊?”
蘇燼雪這下聽懂了。
她沒聽說過“劍宗”的名頭,大約是某個地方的小門小派。
而且…
“你、你看起來,也不比我大、大多少歲嘛…”
也就十幾歲的年輕人,能有多強?
“小丫頭還看不起我?跟我來。”
祝餘牽起蘇燼雪的手,帶她來洞外。
“幹…什麼?”
蘇燼雪抽回手腕,對祝餘隨便碰她很是不滿。
門下的弟子老是對別人動手動腳。
這劍宗一看就不是啥正經門派!
“看好了。”
祝餘撿起一根樹枝,向著遠處,輕輕一揮——
嗡——
蘇燼雪忽覺萬籟俱寂。
紛揚的雪花懸停在半空。
下一瞬,
劍氣縱橫,天地變色。
蒼茫雪原上騰起百丈劍虹!
遠處雪山轟然中裂,雪浪裹挾著山石奔騰而下,又在墜落前被劍氣絞成齏粉!
小姑娘耳畔碎髮被劍氣餘波掀起,緊縮的瞳孔裡,是那道逐漸消散的青色劍痕。
蘇暮雪怔怔望著那溝壑。
要是她也能有這樣的力量,朔州城…就不會被妖魔攻破…
爹孃和大家也不會…
“如何?”祝餘拍著樹枝,“可願入我劍宗?”
風雪呼嘯的山洞外。
蘇燼雪瘦小的身影在寒風中微微顫抖。
她死死盯著那道橫貫雪原的劍痕,冰藍眼瞳中倒映著尚未散盡的劍氣餘輝。
那道斬裂山嶽的劍虹彷彿劈開了她心中最後一道防線,將某種熾熱的東西注入她冰封的心臟。
咚、咚、咚——
她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力量…”
乾裂的嘴唇輕輕開合,呼出的白霧轉瞬即逝。
凍得通紅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衣角。
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腦海中閃過與爹孃死別的畫面:
爹爹持劍擋在妖魔前的背影…
孃親將她推出城門時決絕的眼神…
還有…
整座朔州城在火海中崩塌的轟鳴。
“我需要這個力量…”
她對自己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風雪更急了。
一片雪花落在她顫抖的睫毛上,融化成水珠滑落。
像一滴眼淚。
祝餘靜靜站在一旁,青衫在風中獵獵作響。
他故意沒有催促。
負手而立,目光眺望遠方。
“我…”
蘇燼雪突然抬頭,冰晶般的眸子裡燃起一簇火焰。
她猛地跪倒在雪地裡。
“弟子蘇燼雪,拜見師尊!”
額頭重重磕在凍土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冰冷的雪水浸透了膝蓋,她卻感覺不到寒冷。
胸腔裡有什麼東西在劇烈翻湧。
幾乎要衝破喉嚨。
“我想、想要變強!”
她抬起頭,聲音不再發抖。
單薄的身子挺得筆直。
她要成為祝餘這樣強大的劍修。
強到能斬盡天下妖魔。
強到…再也不會失去重要的人!
祝餘望著這個倔強的小丫頭。
她跪在雪中的樣子像一柄出鞘的短劍。
雖然傷痕累累,卻已經初現鋒芒。
那雙警惕的眼睛此刻亮得驚人
裡面盛著對妖魔的恨意,也盛著灼熱的希望。
“很好。”
他伸手扶起這個新收的徒弟,拂去她髮間的積雪。
“從今天起,你便是我劍宗弟子。”
劍聖也是好起來了,都能拜自己為師了。
“師尊,我們什麼時候開始修煉?”
小丫頭的急切寫在了臉上。
“不急。”祝餘揉了揉她的頭,“你現在要做的,是去洗個澡,換身乾淨衣服。”
她一愣,隨即看了看自己——
破爛的衣衫上沾滿血汙和塵土,頭髮也亂糟糟的,垂下的髮梢都擰成了一撮。
活像個小乞丐。
如果孃親看到她這副模樣,一定會一邊罵她,一邊心疼地燒水為她擦洗。
養好了身體後。
再痛打她一頓。
爹要是攔著,也要挨兩下。
但孃親不在了。
爹也不在了。
視線再次模糊。
然後,一隻大手輕輕抬起她的臉。
為她拭去淚水。
那張一刻前還想上去啃一口的臉,變得清晰。
“小花貓哭起來更醜了。”
祝餘捏了捏她的臉蛋,故意用嫌棄的語氣說道:
“瞧瞧這臉,都能搓出泥丸子了。”
沉浸在悲傷中的蘇燼雪,聽到這話立刻炸毛:
“才、才不醜!”
她用力抹了把臉,結果蹭了一手黑灰,頓時啞火。
小野貓變成了悲傷的蔫巴小貓。
祝餘好像看到了她頭上有虛幻的軟趴貓耳。
“噗——”
他被自己的幻視逗笑了。
一聲嗤笑惹來了小丫頭的怒目而視。
但一想到這是自己剛拜的師尊。
她的氣勢又弱了下去。
只能跺跺腳洩憤。
然後一腳踩到結冰的地面,差點滑倒。
被祝餘一把拎住後領。
“小心點,摔壞了為師還得重新撿個徒弟。”
“放、放開…”
蘇燼雪擺動著四肢。
這姿勢讓她想起了被貓爹叼起的小貓。
丟死人了。
“為師說了,你得先去洗個澡。”
她反駁道:
“這、這大雪封山的,湖都結冰了…怎麼洗?而且我、我也沒有衣服換…”
“就這點小事?”
祝餘隨手一揮,山洞裡飛出一張完整的狼皮。
正是先前那頭老狼的皮毛,此刻已經被處理得柔軟蓬鬆。
沒等蘇燼雪看清,就被他攔腰抱起。
“等——”
寒風呼嘯而過。
等蘇燼雪回過神,他們已經站在了結冰的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