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被晏陽完完整整的轉述給了晏星。
晏星聽完,既好笑,又覺得心裡某個地方隱隱作痛。
晚上,睡覺的時候,無意識的樊霜再一次像蟒蛇一樣纏上來。
他清晰的感受到她身前的柔軟,貼著自己的手臂。
那柔軟,似乎能把他的血肉灼化。
異樣的感覺堆聚在晏星胸口,翻湧折磨著他。滾燙無比的感覺,在他四肢百骸遊走,又往心口流去。
大哥家的床,忽然又吱扭吱扭的響起來。
比上次劇烈的多。
晏星:“……”
聲音把樊霜吵醒。
她迷迷糊糊的抬頭,閉著眼睛說了一句“大晚上的,開你媽車”,倒頭又睡了。
身體裡的晏星撲哧一下笑出來。
那柔軟再次落回他臂膀上,馨香充斥鼻尖。
柔若無骨的胳膊搭上他的腰。
樊霜沉沉睡去。
回到了她的公寓,抱著她的玩偶貝貝豬,它可愛的豬鼻子。
拱拱拱。
貝貝豬為什麼會動?
樊霜一巴掌打下去。
晏星:噗!
他疼的一抖。
樊霜驚醒,睜了一下眼,喃喃道:“晏星,是你啊。”
她抱著晏星,耍賴皮一樣,“我不管,你就是我的貝貝豬~~”
晏星:豬?我?
好吧。
他嘆了一口氣,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淺笑。
.
又過了幾天。
一天早上,一家人坐院子裡吃飯時,大隊部方向傳來一陣嗞啦嗞啦的聲音。
雜音過去後,大隊長劉長江地聲音傳出來:“喂?喂喂喂?”
“各小隊,各小隊聽著,7點前集合上工,一隊二隊給玉米地施肥澆水。三隊四隊婦女割草喂牲口,勞力跟著我一起埋電線杆子,爭取咱們大隊每家每戶都通上電……”
劉長江的聲音中氣十足,在雜音不斷的廣播中,還是清晰的傳到了黑巷子生產大隊每個村民耳朵裡。
夢楠驚奇的睜著黑溜溜的眼睛,問:“大隊長在哪裡說話?”
晏守玉道:“廣播裡。黑巷子是門頭溝公社第一個通上電的生產隊,其他隊還都敲鑼上工呢。”
語氣中不乏驕傲,當初建設水電站時,黑巷子的勞力們都出了大力,其中就有他和晏守財。
夢楠又問:“通電?通電了會怎麼樣?”
廖玉珍笑著給女兒解釋:“通電了,咱們時候就可以用電燈了,晚上就不用摸黑點煤油燈了。”
提到“晚上”這兩個字,晏守財突然嗆了一口,劇烈的咳起來,咳得臉發紫。
晏老太關切的看著大兒子,“我滴兒,慢點吃,慌什麼,7點才集合呢。”
晏守財臉上血色濃重,把粥一股腦倒進嘴裡:“我上工去了!”
桌上幾人都摸不著頭腦。
晏老太寒著臉問莊若芳:“你和守財吵架了?”
莊若芳神色一緊,隨即笑道:“娘,你還不知道他嗎,沒嘴葫蘆,能吵得起來嗎?”
她摸了摸安國的頭,起身道:“我也上工去了。”
晏老太將信將疑的看著兩人的背影。
樊霜也看著兩人的背影,陷入沉思,這兩口子,怎麼回事,昨天晚上不好好的嗎?那床都要晃散了……
下午的時候,廣播又響了。
“喂?那個——各位村民注意了,公社供銷社來了一批雪糕,不要雪糕票,數量有限,先到先得。”
雪糕在這個年代可是好東西,十天半個月不一定能見到一回,之前都是按工分發雪糕票,可工分多的每回都是那幾個,時間一長,其他人都不樂意了。
後來又改抓鬮,公平公正公開,結果還是不行。有人沒抓到氣得睡不著,有人抓到了捨不得花錢買,還有人能為一張雪糕票大打出手。
雪糕少,人多,怎麼分都不夠。
正在燒火的樊霜嚥了咽口水,想吃。
廖玉珍把籮筐裡的青菜和油渣倒進大鍋,滋啦一聲熗炒起來,香味瞬間灌滿整個灶房。
“娘,我想吃雪糕,上次安國吃的時候只讓我舔了一口……”夢楠抱著廖玉珍的大腿撒嬌,“可好吃了,是橘子味的!”
廖玉珍肚子已經顯懷,明顯看出來比平常笨重,她笑道:“讓你爹去給你買。”
錢都在晏守玉手裡,她手裡是一分沒有的。
夢楠想起自己爹那張不苟言笑的臉就害怕,小腦袋一縮,怯懦道:“那我不想吃了。”
樊霜挺喜歡這個小丫頭的,每次見到她都會甜甜的叫一聲“三嬸嬸!”
“夢楠,我也想吃,”樊霜眼睛亮晶晶的,“你帶我去公社,我請你吃!”
“真的三嬸嬸!?”小丫頭撒開廖玉珍,轉身抱住樊霜。
廖玉珍:“供銷社離這三里路,你們能搶過別人?”
樊霜:“先搶再說。”
一大一小,晚飯也顧不上吃了,手拉著手往供銷社跑。
安國也想跟著去,被莊若芳提溜著後脖子拖回去,“去也白去。”
樊霜拉著夢楠,沿著南河河堤小路往公社走。
夕陽的餘暉灑在河面上,金光粼粼。
明亮的橙紅色照在兩人臉上,俏生生的臉龐,朝氣蓬勃,生動可愛。
身後一陣叮鈴聲。
一輛自行車帶著風從身後飛馳而來。
“王二龍?”
“嘿,晏星媳婦!”
王二龍一個急剎,緊接著急匆匆的回頭看了兩眼。
“不行,我得去搶雪糕,不能讓項新陽那傢伙趕在我前面!”
“走了!”
樊霜看著他飛快消失的熊一樣的身影:“……”
她本來想把錢給夢楠,讓她跟著王二龍先去的。
“——!”
又一個急剎。
“你?”一輛自行車停在兩人身旁,“買雪糕?”
樊霜一看,又是黑巷子村的。
前幾天從平板車上滾下來給她磕頭的那個,忙驚喜的回道:“是啊是啊,都一個村的,能不能幫個小忙?”
項新陽咳了一聲,面色不自然道:“什,什麼忙?”
樊霜用羊糞潑眾人的事,他已經聽說了,當然聽到的不是什麼好話。
現在她在村裡的名聲從狐狸精變成了潑婦狐狸精。
樊霜託著夢楠腋下,把她放在車後座上,“先帶上我家夢楠買幾根雪糕!”
項新陽:“……”
幾根?
能搶到一根就不錯了。
“三嬸嬸,那你呢?”
樊霜拍拍她的頭,語氣溫柔:“等咱倆走到地兒,雪糕皮都沒有了。你先跟著大哥哥去。”
夢楠很乖的點頭。
項新陽:“會騎車嗎?”
樊霜愣了一下。
“自行車,”項新陽目光瞥向河堤上茂盛的青草,“會不會騎?”
等樊霜吭哧吭哧騎著老式自行車趕到供銷社,只剩兩根雪糕了。
本來想給項新陽帶一根的,畢竟人家都把自行車借給她了。
算了,還是自己吃吧。
“三嬸嬸,你好厲害!都會騎自行車。”
樊霜把雪糕包好,一臉傲嬌的說:“我還會開小汽車呢!”
“哇!”夢楠滿足的嗦著雪糕,對樊霜的崇拜達到了頂點。
回到家,樊霜託晏陽去還了自行車。
晏星聽見樊霜進了屋。
傍晚吃飯一直沒聽見她的聲音,他心裡好像少了點什麼似的。
樊霜坐在床頭邊,語氣頗為可惜:“哎呀,用衣服包著還化了。”
甘甜幽微的豆香鑽進鼻腔。
晏星訝然,她竟然搶到了。
樊霜咬了幾口,大失所望,“報吃!”
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就是綠豆水加糖凍成的冰塊,很硬,嚼起來咯嘣咯嘣的響。
回來的時候,怕雪糕化,她兩腿都快蹬冒煙了,唉。
不吃,好像有點浪費哦,白花了她兩毛錢!
她想了想,捏開晏星的嘴塞進去。
晏星只覺得嘴裡一涼,反應過來後,心頭難以遏制的一暖。
甜滋滋的糖水順著嘴巴,彷彿流進了心裡。
他有點感動。
即使認為他沒有意識,她也願意把這種好東西給他吃。
媳婦真的,很疼他!
只是,有點冰牙,嘴唇都沒有知覺了……
正感動著,院子裡響起一個慌亂的喊聲——
“玉珍妹子!你家守玉和晏陽在村口跟人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