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說起來，葉靖安倒是個奇人。
見識、資歷他都有，可即使青璃二長老的位子曾幾度空懸，他卻一口回絕，稱“誰愛當誰當”。
久而久之，人們便不再對他有所過問。
若有新入門的弟子問起，散漫又固執就是他的代名詞。
但即便如此，也從未有人敢質疑他一星半點。
當年他以“七星斷妖劍”一人擋下半數妖兵，也因此被後輩敬成為“七星劍客”。
或許有人會說，葉靖安帶出的弟子，定是個個出類拔萃。
可他卻從不收徒。
許多年輕弟子心氣旺盛，曾慕名前來，卻均被他冷漠呵斥。
也有人說他脾氣古怪，只會在山道上啃竹筍、喝冷茶。
大部分時間，他都會坐在高崖邊看風景。
許多弟子與他打招呼，都會碰一鼻子灰。
表面上，他總是我行我素，嗜茶嗜酒，從不過問宗內事務。
這一來二去，他名聲不掛，甚至有人在背後譏諷他、嘲笑他。
直到某天，他竟然帶回一個孩子。
那個孩子就是蘇青竹。
人們都在嘲他一輩子不收徒，抱孩子還抱了個毫無靈術根骨的孩子回來，真是活活浪費了一身本事。
結果他對宗里人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我救回來，與你們有何關係？”
葉靖安將她帶回青璃，給她吃住。
“沒靈力？”他微哼一聲，“那就練別的唄。”
十二年間，蘇青竹天天跟在葉靖安屁股後面一口一個“師父”的喊，可他仍未收她為徒。
即便是這樣，但所有人都看得出，葉靖安對這個小丫頭的照顧絕不輸任何師徒之情。
因而，縱使蘇青竹身世坎坷，被羅家丟棄的陰影仍消除不下，但她在葉靖安身邊長大，逐漸學會了去抗下外界的嘲諷、學會了不斷地堅韌前行。
葉靖安是她的底氣，更是她的家人。
隨著蘇青竹漸漸長大，她或多或少明白了師父一些艱難的處境。
或許有些人會羨慕的說，往後這“七星斷妖劍”，一定會傳給她這個毫無靈力的野丫頭。
但是，誰知道呢？
蘇青竹說罷，站起身來，笑道：“這便是我的身世，經歷了太多的風雨，我本已不再奢望看到彩虹。”
容焱靜靜地聽著，卻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
曾經的他亦是在血與骨的萬妖洞中九死一生，不知多少次都要走到崩潰邊緣，早就對他人的苦難麻木。
可此時，他竟生出一點異樣的情緒，像是憐惜，卻又格外陌生。
對他而言，與人類往來多冷漠疏離，但聽過蘇青竹的話，他心中一閃而過的除了憐憫，卻還有一種東西。
那恰是他自己最不熟悉卻又暗暗嚮往的東西，是人情與守護。
“糟了！”蘇青竹一拍腦門，“得儘快捉妖，若是在第一輪就被淘汰……”
容焱早知她會這麼問，隨手拎起來一隻已經暈過去的妖獸，“方才捉的。”
蘇青竹定睛看去，只見那妖獸頭似鷲，身似虎，尾似蛇，口中兩隻毒牙若隱若現。
“竟是鷲頭妖！”她驚呼。
這類妖物據說因融合了太多妖獸的妖氣，導致很多時候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大多殘暴狠毒，是名副其實的高級妖物中的惡妖。
“這種殘暴的大妖，你怎麼捉的？”蘇青竹儘管知道他身手不錯，還是多心問了一嘴。
怎麼捉的？
那是蘇青竹讓他坐在灌木旁等待的時候，送上門來的。
也不能說是送上門，是那鷲頭妖將他當成了目標，本欲甩出蛇尾攻擊，卻被容焱當場識破，抓著尾巴輪了好幾圈。
“就……碰巧看見。”容焱擦了擦鼻尖，“先走吧，時間就快到了……”
他催促著，似乎心中一直在意著禁地中那個古老的石洞。
二人並肩走了一會兒，蘇青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你說……先前那個無頭屍，會不會被人控制了血脈？”
“控制血脈？”容焱似乎從未聽過此種說法，“何出此言？”
“我曾在古書中讀到過，外疆人善用一種血蠱之術。”蘇青竹頓了頓，“此術專門控制死者血脈，使其殘魂不滅，化為行屍。”
說罷，她抬手甩出一張回光符，“啪”的貼在那鷲頭妖背後。
只一瞬，那半昏死過去的鷲頭妖，竟又搖搖晃晃站起身來。
“就好比這隻鷲頭妖，如今就像傀儡一樣受人驅使。你不覺得，那無頭屍……行為太詭異了嗎？”
容焱眼底微微一閃。
的確。
按理說，就算是冤魂作祟，失去頭顱的屍體也該無法行動，更何況那東西竟能施展斧刃攻擊，甚至能喚出傀儡陣。
“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施蠱？”他目光深邃，語調卻平靜如常，似乎早已有幾分猜測。
蘇青竹點頭：“控制血脈最大的特點之一，就是能激發出原主自身的力量，而不僅僅只是我這回光符讓人直立行走這麼簡單。”
她說得極其謹慎，畢竟這種東西也是從古書中讀來的，真實性未知。
“不過，血蠱術施展極難，若真是此術，施術者必然需要大量活人祭血。”
這句話一落，二人之間頓時沉寂下來。
御妖大會之際，各門各派高手雲集，若有人在此刻悄然佈局，以血祭蠱……後果將不堪設想。
這件事，容焱總是隱隱覺得有些反常。
似乎追查方向，只有那逃往禁地的祟氣了。
若想再探禁地，只能先贏下大會。
霍聞溪……那時一定會再碰上這傢伙。
容焱心想。
“喂，小丫頭。”他招呼道。
蘇青竹一向不喜歡他這麼喊她，但終是怕誤了什麼要事，一臉不快的回過頭去。
“幹嘛？”
“你們青璃……可有一種叫做佛手珠的寶物？”
“佛手珠？沒聽過。”蘇青竹一臉疑惑，“你問這個幹什麼？”
容炎神色微動，道：“在紫霄宮見到許多奇珍異寶，彷彿霍兄也不知其來源。”
蘇青竹還以為他要問些什麼，聽到“紫霄宮”三字，早已習以為常，道：“那裡可是積攢了長老們多年心血的地方，珍寶自是不少，沒見過也正常。”
“可我聽聞那佛手珠，只出現於鬼市之中，其價格昂貴，百年難遇。”容炎聳肩。
果不其然，蘇青竹在聽到鬼市二字後，登時來了興趣。
“你看錯了吧？青璃可是禁鬼市的，或許你在紫霄宮看到的，也只是其他什麼類似的珠子。”
“佛手珠得名原因在於其珠體內部所爆發出的七重炫彩，在光線之下現出不同光輝，其形似佛手，我絕不可能看錯。”容炎肯定道。
蘇青竹有些摸不著頭腦，抱起雙臂問道：“所以呢？你想把那珠子買下來？”
“所以，我想去鬼市看看。”容炎說此話時，沒有一絲的猶豫。
“鬼市？你瘋了！那裡有多少妖你知道嗎？”顯然，蘇青竹並不支持他這個想法，“前段時間被青璃通緝的那個大妖容炎，說不定就混在其中！”
哈？
原來他還被通緝了。
容炎內心苦笑。
不過，鬼市他非去不可。
那佛手珠，可不僅僅只是七重炫彩那麼簡單。
這個東西，可以說真真正正是用妖的性命煉出來的。
紫霄宮裡那一眼，他就認出了。
那彙集了多少妖珠融合而成的……散發著源源不斷的戾氣的邪祟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