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月夜如洗,蘇青竹離開霍聞溪的隊伍已有大半日,一路輾轉踏過荒山野徑,心緒複雜難平。
她原本只想蒐集更多關於妖族消息,卻無意中闖入了一片小妖的領地。
這是一塊荒廢已久的地方,周圍寸草不生,死氣沉沉。
也不能說是領地,只是鮮少有人來,對小妖來說較為安全。
可人跡罕至的地方偏偏有猛獸出沒,這種地方,蘇青竹最不喜歡。
“當心!”
她飛出一張符籙,從虎口中救下了一個年幼的孩子。
仔細看去,竟是一隻小花妖。
那小花妖見救下自己的人是個捉妖師,根本無心道謝,爬起來就跑。
可沒跑出幾步便狠狠摔在地上,腿部殷紅一片。
原來是受了傷。
蘇青竹內心不忍,略施技法控制住了傷勢。
“姐姐……你是捉妖師嗎……?”小花妖見此,終於鼓起勇氣,小心翼翼的問道。
“當然。”蘇青竹答。
“可是……我爺爺就是被捉妖師害死的,它們說,捉妖師都是大壞人。”
真是童言無忌,若換做別的捉妖師,估計這小花妖已經一命嗚呼了。
“並非所有捉妖師都是壞人。”蘇青竹似乎沒有介意小花妖的話,“也並不是所有妖物都是惡妖,不是嗎?”
這一席話,剛好被小花妖的奶奶聽到。
正是花妖奶奶的話,讓蘇青竹更加堅信,妖物確實分為兩派。
她得知,妖尊容焱之所以沉寂多年,是被玄夜妖王陷害所致。
而如今他重返,便是找當年之人尋仇。
在花妖奶奶口中,容焱雖冷漠無情,卻公正善良,全然不是他們捉妖師口中那種“暴虐的邪妖”。
道旁枯藤盤繞,枯葉堆積,一派蕭瑟。
蘇青竹踩著溼滑的青石,藉著微弱的暮光前行。
玄夜妖王,她曾在藏書閣古籍中讀到過這個名字。
據說此妖物是邪祟的化身,暴戾成性,濫殺無辜。
其手下有三位得力大妖:其一綠焰毒蛛,其二夜幕怨蟲,其三無面邪神。
書中記載,這群惡妖的老巢在一個偏僻的山谷之中。
古籍記載未必準確,但蘇青竹仍決定去碰碰運氣。
山谷裡霧氣漸起,越往裡走,林木越是鬱鬱蔥蔥,月色尚未完全升起,視線頗為模糊。
好幾回,她都險些被暗藏的雜草絆倒。
行到一處廢棄的石廟前,她停下腳步。
四下靜的可怕,只有風吹過殘垣斷壁,發出的嗚咽般的聲響。
石廟外牆上斑駁的符文已看不清原貌,似乎曾被道士或捉妖門派使用過,如今只剩破碎的痕跡。
但這難不倒蘇青竹。
她自小與旁人不同,靈術天賦極低,相反卻在符籙上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因此,師父便將學習方向轉為符籙,而蘇青竹也並未讓眾人失望,很快便成為了青璃山宗中獨樹一幟的符籙天才。
她靠近那斷裂的門柱,見上面有幾縷燒焦的痕跡,顯然不久前有人……或妖在此交手。
輕推半扇門板,沉重的木門“吱呀”一聲向內敞開。
石廟內部昏暗,灰塵漂浮在空中,地面滿是草灰與雜物。
她環顧四周,很快注意到供桌上的銅香爐竟還殘留著香灰,看模樣絕非數年前遺留之物,更像最近才燃過的線香。
有人在此逗留?
蘇青竹眉頭緊鎖,心底生疑。
可若是尋常百姓,斷不會選擇此等荒涼之地燒香拜神。
她微微探頭向前再度查看,那香爐周圍還混雜著些許焦黑的血跡!
正當她暗自揣測,忽聽背後腳步聲輕微一響。
她心中警鈴大作,猛地翻身躍起,口中念動咒語,靈符化作青色鎖鏈一般飛速纏向來者。
可那來人身影速度奇快,一道暗紅色的勁風迎面而來,將青鎖轟的粉碎。
短短一瞬,蘇青竹腕上的靈力幾乎被震的潰散。
心中暗叫不妙,方欲借力退後,卻發現對方非但沒有趁勢攻擊,反倒收斂了氣勢。
藉著幽微月光,她看清了來人的面容:
一身紅衣衣襟半敞,眼神帶著漫不經心的灑脫……
這已是蘇青竹第三次見到他。
而這一次,她竟微微脫口,試著喊出了一個名字。
“容焱!”
這一聲似乎被容焱完整的捕捉到了,隨後他的嘴角竟勾起了一個挑逗般的弧度。
蘇青竹本以為小命難保,誰知下一秒那身紅衣竟柔和的拂上身來,蹭著她細嫩的脖頸劃過,最後竟牢牢的將她壓在了地上!
任由蘇青竹怎麼掙扎,就是脫不了身。
“又是你?!你到底想幹嗎?”蘇青竹左右扭動著身子,臉漲的通紅。
二人臉貼臉,蘇青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清了他的模樣。
沒想到此人性格如此散漫頑劣,卻生了張……還不錯的相貌……
“你放開我!”
男女授受不親,蘇青竹極力想保住自己的清白。
誰知此時,上方一陣陰風吹過,帶著一股子刺鼻的腐屍味撲面而來。
蘇青竹頓時一陣寒顫,身子竟不自覺的軟了下去。
“噓。”
容焱懶洋洋的道了一聲,眼神頗具撩撥的看著身下的蘇青竹,
“我想,應該沒有人會喜歡蟲子,尤其是……害蟲。像你這種捉妖師的味道,它應當都流口水了吧?”
石廟空蕩,無形中放大了心跳聲。
蘇青竹屏住呼吸,只聽見呼嘯的夜風從屋外灌進,捲起漫天灰塵。
夜幕之下,一個碩大的身影從石廟上空緩緩爬過,猶如一隻巨大的肥蟲,所經之處,皆留下了長長一灘苔蘚色的粘液。
蘇青竹掙扎幾下,卻因那股腐屍味與緊張情緒而渾身乏力。
“你先放開我……”她小聲嘟囔,視線卻忍不住時不時瞟向容焱的臉。
他的五官生的頗為立體,一雙桃花眼裡似有火光跳動。
容焱見她噘著嘴,神情尷尬,便故作漫不經心地湊近,帶著戲謔的笑意:“大半夜闖這廢廟,難道不是等著我來英雄救美?”
蘇青竹氣得瞪圓了眼,心想這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你少胡說了!這廟哪有什麼危險……”
她的話沒說完,一陣刺耳的“呲呲”聲便從頭頂直直傳入耳朵,彷彿無數蟲足刮擦石面,聽得人頭皮發麻。
“別出聲。”容焱低語,聲音中再無方才的戲謔,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