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出生那天,正是鬼節,鬼門大開的日子,一年中最陰的一天。
雨從白天下到了晚上,絲毫沒有要停的意思,電閃雷鳴間抬頭望去,陰沉的夜空彷彿懸掛著一輪血月,既詭異又陰森。
我媽在屋子裡難產,哭聲,雷聲混在一起,我爸聽著實在不好受,可又礙於自己是男人沒法進產房,只能看著我奶一個勁的進出,可我媽一直生不出我來,我爸急得直在堂屋裡打轉。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也沒人說話,只是一個勁的敲門。
大半夜的,大門被敲得咣咣作響。
我爸這會早已慌了神,絲毫沒察覺出什麼不對勁,還以為是我爺請的產婆到了,這會就要拿著傘出去開門。
我爸快來到門口時,這門外的人彷彿能看到裡面一樣,敲門聲不在急促,可還是沒停,反而有規律的,四聲敲一次門。
我爸這會急得不行,撐著傘就一把拉開了大門。
門口站著一個撐著傘的女人,低著頭,長髮遮擋了她的面容,這麼冷的天,這人就只穿著一身紅裙,彷彿是不知道冷一般,再見到我爸後,低著的頭緩緩抬起,慘白的臉上早已爛的不能看,空洞洞的眼眶上不停流著血,嘴角卻越裂越大,像是在笑,可血卻一個勁的往外冒,樣子實在是有些瘮人。
我爸沒想到,門外是這種景象,當場就嚇出了一身冷汗,捏著傘柄的手一直哆嗦。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女人動了,懸空著的身子離他更近了,刺鼻的氣味陣陣吹來,他這會嚇得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冷汗一個勁的直冒。
就在這時,我奶的聲音突然傳來,我爸這才醒過神來,再看去時,門口哪裡還有什麼人影?只有一個血紅紅的,被塞得滿滿的紙封。
我奶追出來後,就看見我爸一個人在那發愣,地上也不知道那裡來的紙封,雨水沖刷下,地上暈染出一攤像是血一樣紅的水。
我奶這會也有些緊張,整個人臉色都有些難看,她一步一步挪過來,眼睛落在地上那攤血水上,雨水浸溼下,紅色紙封一點沒變顏色,周邊卻暈出一攤像是血一樣,暗紅的水窪,實在是太過詭異了。
我奶被這一幕給鎮住了,還沒反應過來,我爸卻鬼使神差的撿起了地上的紙封,上面溼溼黏黏的,還有些掉色,打開後,裡面裝的壓根不是信,而是一疊冥幣,就是給死人燒的黃紙。
我奶家裡供奉著菩薩,多少也是懂一些的,瞧著我爸手裡的冥幣,我奶也明白了家裡一定是招惹上了不該惹的東西,如今想要拿錢買命,只是不知是想要誰的命?
心下也有些惴惴不安,從傍晚到現在,都已經過去幾個時辰,我爺還沒有回來,八成是凶多吉少了,眼下還沒來得及傷感,我媽屋裡先鬧起來了,嘴裡一直大喊著有鬼……
我爸一聽連忙扔了手中攥著的紙封,整個人都有些氣憤,這會也顧不上什麼了,直接奔廚房,拿起家裡過年宰豬的大刀,就直接跑去我媽那屋,我奶也急忙追來。
剛進門,屋裡供奉著菩薩的供桌上,香灰撒了一地,剛剛還燃燒著的香菸直接滅了,穩婆這會被嚇得躲在桌子邊,嘴裡不停嘟囔著有鬼,而我媽這會早已沒了動靜,眼珠翻白,脖子上還殘留著血紅紅的手掌印,我爸這會不敢相信,哆嗦著身子,快步來到我媽跟前,用手探了探我媽的鼻息,發現我媽這會早已沒了呼吸,整個人都像是沒了生機一樣,跌坐在了地上。
我奶靜靜看著,心裡卻尋思過來了,這東西原來是想要她孫子的命!
我奶沒說話,只是繞過我爸,來到供桌前,又點了一柱香,可這香卻怎麼也點不著,我奶頓時有些慌,回過頭看了眼躺在床上哭著的我,眼神立即變得堅定起來,她拿起供桌上的香灰缸,將僅剩的香灰圍著我媽的床撒了一個圈,接著就想出門去尋李婆婆。
李婆婆是個出馬弟子,家裡供奉各大仙家,村裡最厲害的人。
我奶剛要出門就被我爸攔住了,剛剛還很頹廢的他這會冷靜的嚇人,像是訣別一樣,他輕輕抱起床上哭的撕心裂肺的我,用唇輕輕蹭了蹭我的臉,接著就跟我奶囑咐,我出門尋人不一定能活著回來,孩她媽沒了,我只有孩子一個人了,媽你多少懂點道行,你就留在家裡守著孩子。
囑咐完了後,我爸將我遞給我奶,拿著地上的傘和大刀就出了門,我奶雖然不捨,可也知道我爸說的對,眼下確實沒有別的法子,只能含淚看著我爸出了門。
我爸出去後就沒再回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這樣沒了蹤跡……
等李婆婆趕來時,天早已透了亮。
窩在桌邊的穩婆早已死透,我奶一手抱著我,一手抱著已經四分五裂的菩薩像,眼睛瞪的通紅的盯著門外,等著李婆婆的到來。
我奶看著李婆婆一個人進了屋,我爸卻沒跟來,眼淚直接掉了下來,這一夜家裡人幾乎死絕,我奶直接頭髮全白了,人也憔悴了不少。
李婆婆瞧著屋內一片狼藉,臉色直接黑了下來,眉頭擰成疙瘩,在布包裡掏出一把米,撒了一地,隨即地上就噼裡啪啦的響了起來,只有我奶撒過香灰的周邊沒有腳印,其他地方全是雜亂不章的腳印。
李婆婆躲開那些腳印,慢慢來到我奶跟前,衝著我媽身上撒了把米,嘴裡默默唸了會詞,就回過頭看向我奶。
李婆婆瞧著我奶手裡抱著的已經粉碎的菩薩像,就已經知道這東西有多兇了,今天她總感覺不對,於是來時點香問事,算到我家大凶,連忙趕來,可還是晚了一步。
我奶看著李婆婆,終究是不死心,一把攥住李婆婆的手,嘶啞著嗓子問李婆婆有沒有看見我爸。
李婆婆瞧著我奶這樣,終究是不忍心,沒回答我奶,我奶見李婆婆沉默了,這會也知道了,心裡雖然難受,可還是強撐著身子,問李婆婆我的事該怎麼解決。
李婆婆見狀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根香菸抽了一口,煙霧縈繞下,李婆婆臉色凝重極了,緩了一會,李婆婆問我奶當年那女學生自殺,我爸有沒有參與。
聞言,我奶直接愣住了,她千想萬想也沒想到這一點,這會臉色直接慘白一片。
當年,那女學生是被老趙家迷暈拐來的,當時那女學生一個勁的想要跑出村,卻被老趙家一次次追回來,每次追回來就被暴打一頓,後來那女孩子懷了孕,她更加想要逃出去,在逃的過程中,她向我爸求救,因為我爸是村裡唯一的大學生,可能是念著我爸跟她一樣接受過教育,她向我爸尋求了幫助。
我爸確實是幫了她,給了她錢,可卻沒敢報警,後來那女人逃跑時,學聰明瞭,她躲了起來,準備等他們都走了以後再跑,可她沒想到我爸卻出賣了她,當時老趙家發現我爸與那女學生走的比較近,連夜就帶著村民趕了過來,逼著我爸說出那女學生藏匿的地點。
我爸在所有人威逼利誘下,將女學生藏匿地點說了出來,那老趙家在我爸說出後,就帶人連夜捉回了那女學生。
後來那女學生在殘酷的暴打和看不到未來的黑暗下選擇了自殺,帶著肚子裡孩子一塊上吊自殺了。
我奶這會話都說不出來,毫無血色的嘴唇一個勁的打顫,她沒想到她竟然突破了封印,竟真尋到她們家來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