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傾雪幾乎要笑了。
沉默片刻之後,她也確實笑了:“是不是嫁人之後,女子所提的任何要求,都會被認為是‘爭風吃醋’?”
皇后蹙眉:“什麼意思?”
“這是我一早上寫好的和離書。”蕭傾雪從袖子裡掏出和離書,擺在皇后面前的桌案上,“昨天是想讓太子寫的,但太子很抗拒這件事,所以我自己寫了一份,只盼著太子能早日簽下。”
皇后臉色冷了下來。
她沒想到蕭傾雪如此冥頑不靈。
她說了這麼多,她一個字沒聽進去是不是?
從明白皇后目的那一刻開始,蕭傾雪就沒打算繼續虛與委蛇。
她目光直視著皇后:“我跟太子未成親之前,皇后娘娘曾說我對太子有救命之恩,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我有要求,您必定答應。”
她無視皇后沉怒的表情,平靜說道:“我現在唯一的要求就是,請皇后娘娘讓太子殿下籤下這份和離書……或者說,請皇上賜我們一份和離書。”
雲雪瑤抿著唇,冷冷看著蕭傾雪。
她沒想到這個女人真的膽大包天到了如此地步。
用和離書威脅太子也就罷了,到了皇后面前,她竟然還敢用這一招。
她真當皇后不敢處置她是不是?
皇后臉頰急促抽動,眉眼籠罩著一層寒霜。
她看著眼前這個姿容清麗氣度不凡的女子,不知是因為對方的不知好歹而氣怒,還是因為自己欠她一個承諾而進退兩難。
皇帝一言九鼎,皇后一諾千金。
何況蕭傾雪實實在在對裴子琰有救命之恩,皇后從不否認這一點,她打從心底裡感激蕭傾雪,所以儘可能地想補償她。
今天把她叫過來,就是想當著雲雪瑤的面承諾,就算她以後做了太子側妃,她得到的待遇會跟太子妃一樣,跟以前不會有什麼差別。
她會讓雲雪瑤跟她好好相處,以後形同姐妹,互相扶持。
雖然雲雪瑤脾氣不好,性情跋扈,皇后不是不知道。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選蕭傾雪這樣會醫術的女子陪在兒子身邊,這樣才能更好地照顧他,防止他以後再被人下毒暗算。
可雲雪瑤的父親是輔國大將軍。
而太子身體痊癒兩年就做了儲君,朝上根基太淺,若沒有云家相助,他根本坐不穩這個儲位。
朝中各派大臣黨羽林立,其他幾位皇子都在虎視眈眈,子琰需要鋪路,需要籠絡文臣武將,這是不得已的苦衷。
蕭傾雪對太子一片真心,為何就不能替太子想一想?
何況待日後子琰登上帝位,她還真敢霸佔後宮,讓子琰只要她一個人?
殿內氣氛沉凝,溫度隱隱有下降的趨勢。
宮女們戰戰兢兢站在一旁,低著頭不敢說話。
皇后輕輕閉眼:“傾雪,你跟太子夫妻和睦,感情深厚,本宮以為你是個明事理的女子,你不該叫我為難。”
“我並非故意為難皇后。”蕭傾雪淡道,“皇后娘娘親口承諾過,只要我提出要求,您必定答應。”
頓了頓,“我提的這個要求並不算過分,只是想恢復自由身而已。”
皇后語氣淡漠:“當初成親是你自願的。既然已嫁入皇室,又談何自由?帝王家子嗣成親,從無和離的先例。”
“確實沒有先例。”蕭卿雪點頭,“所以我才想讓皇后履行承諾,破了這個先例。”
皇后拿起面前的和離書,一字一句看過之後,緩緩將之撕毀:“不可能。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若皇后不答應,我也不強求。”蕭傾雪對她撕毀和離書的舉動並不意外,嘴角噙著一抹平靜的笑意,“但我願意跟皇后娘娘打個賭。”
皇后眯眼:“打什麼賭?”
“不出十日,皇后娘娘會主動提出讓我跟太子和離。”
皇后下意識地想說不可能,然而她隨即想到蕭傾雪一身醫術,臉色微變,聲音都變了調:“蕭傾雪,你想幹什麼?”
蕭傾雪淡道:“我以前一直以為皇族是最信守承諾的,畢竟世人皆知天子一言九鼎,若連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承諾都不作數……”
她細不可察地笑了笑:“真不知天下人會如何看待帝后威信。”
“蕭傾雪。”雲雪瑤站起身,不悅怒斥,“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公然指責皇后娘娘!”
蕭傾雪目光微轉,嘲弄地看著雲雪瑤:“雲姑娘昨日被人追上門要賬,不知欠下的賬目還清了沒有?”
雲雪瑤臉色漲紅:“你放肆!”
“皇上確實替太子選了個出身顯赫的太子妃,大概也是雍朝開國以來,第一個被人堵上門要賬的太子妃。”蕭傾雪語調閒適,面上笑意不達眼底,“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要賬?”皇后神色一緊,轉頭看向雲雪瑤,“要什麼賬?”
“皇后娘娘,您別聽蕭傾雪胡言亂語,她故意挑撥離間——”
“雲姑娘欠珍寶閣兩萬三千兩,其中五千八百兩銀子是上個月為太后定製了一扇白玉屏風,祝賀太后的生辰,另外四千六百兩定製了一套黃金頭面,半個月前送給了皇后娘娘。”
蕭傾雪笑了笑,“其餘一萬餘兩是雲姑娘給自己置辦了手鐲、耳墜、項圈、朱釵和步搖等各類首飾……當然不止一套,因為珍寶閣的首飾雖然貴,卻也沒貴到那般離譜的地步。”
隨著她一字一句落音,雲雪瑤臉色僵硬難看。
她有些慌亂地看著皇后:“皇后娘娘,我……”
“她說的都是真的?”皇后轉頭看向雲雪瑤,神色看起來難辨喜怒,“雪瑤,你為什麼會買那麼多昂貴的首飾?”
雲雪瑤囁喏道:“我……我不想被貴女比下去……”
皇后氣得幾乎哆嗦:“世家貴女們的首飾最多不過百兩,幾十兩銀子買到的已經是上品了,你……你竟然花一萬多兩銀子去買首飾……”
“太子殿下到!”外面響起一聲高亢的通報。
裴子琰疾步而來,面上帶著明顯的焦急之色。
進殿看見蕭傾雪還在,他細不可察地鬆了口氣,隨即從容緩下步子,整了整衣袍,上前給皇后行禮:“兒臣剛下朝,特來給母后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