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正在噩夢中掙扎，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兒站在我床邊，默默無聲的流著淚，朝我揮揮小手，身影越來越淡。
我知道，那是我沒出生的可憐孩子。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他，卻穿過他的身體，什麼都抓不到。
我拼命的爬起來追到窗戶邊，指尖剛碰觸到他的小手，朱春的聲音打斷了我。
“小柔，你怎麼哭了？做夢了嗎？”
我睜開眼，看到朱春不知何時坐在我床邊，正一臉關切的摸著我的臉。
我胡亂擦拭下眼淚，低頭穩了下情緒說道：“哦，是做夢了。夢到咱倆上大學時談戀愛的情景。
還有你和我表白的那天，當時我感動的哭了，今天做到這個夢，還是會覺得特別幸福，沒想到竟然真的流淚了。”
他有些動容，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愧疚。
他把我摟在懷裡，溫柔的說道：“傻瓜，這有什麼好哭的，應該開心的笑，只有痛苦才會讓人哭。”
他把手伸進我的衣物裡，有些激動的說道：“你最近好像瘦了很多，也越來越漂亮了……
來，我試試看還能抱得動你不。”
他把我抱起來，放到他的房間。
我躺在床上，扭頭看著他俯身賣力的動作，腦海裡忍不住閃現出他和別的女人翻雲覆雨的情景。
這讓我無比噁心，厭惡。
事後，他一臉滿足的沉沉睡去。
我來到洗手間，不停的用熱水沖刷著身體。
內心的痛苦排山倒海般湧來。
流產的孩子，墜樓的朵朵，受到驚嚇的父母，還有渾身是血的我躺在手術檯上。
種種，種種，我卻沒辦法立刻報仇。
那種無力感讓我在水汽升騰中放聲大哭。
洗完澡後，我倒了滿滿一杯白酒灌下去，跌跌撞撞的回到臥室，抱緊我的女兒。
女兒奶香又溫暖的身體使我安心許多，我握住她的小手，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給公婆打了電話：“媽，您身體還好嗎？前段時間朵朵生病，沒來及問候你們。
什麼時候有時間，來住幾天，我帶你們到處逛逛。”
“我跟你爸年齡大了身體不好，去了萬一被朵朵傳染生病了怎麼辦？不是給小春添麻煩嗎？”
操，老太婆，還是那副德行！
我忍住怒意笑著說道：“不會的媽，朵朵都好了，上學上了好幾天了。
現在天氣暖和了，外邊風景也好，朵朵都想爺爺奶奶了，你們就來玩幾天唄。
不行的話，我給你們買好票，到了以後我去接你們。”
“唉，我也想去看看朵朵，但是你姐跟你妹的孩子都在家呢，我們走了沒人做飯給他們吃。”
“那就一起來，人多還熱鬧。姐不是沒上班嗎？讓她也來。”
“這，這能行嗎？你家也住不下啊。”
“沒事的媽，可以打地鋪，或者在家附近開賓館也行。
不用擔心浪費錢，我媽前幾天剛給我一次零花錢，用來貼補我們小家的。”
朵朵奶奶終於露出了笑意：“嗯，親家母還是有啊，不像我們，沒有退休金，只能在家種點菜吃。
人家那日子過得，多瀟灑。
那行，一會你給我們買好票，把時間發過來，我讓你姐看看……”
視頻那頭，一群孩子正在爭搶玩具，尖叫，哭鬧，老太婆的怒罵聲連成一片。
朱春一定會非常想見他親愛的一家人的。
“行啊媽，我給你們定動車票，還舒服來的還快，兩三小時就到了。下午就能接你們到家。”
掛斷視頻後，我給朱春打去電話：“老公，剛才我跟媽打了一會視頻，她想朵朵了，而且這段時間朵朵也念叨著想見爺爺奶奶，我就邀請他們來家住幾天。
你不會不高興吧？”
“當然不會，只不過家裡那幾個孩子怎麼辦？”
“咱爸媽一起帶過來。”
“那能行嗎？家裡也住不下。”
“我可以晚上帶朵朵回孃家住，或者，我跟我媽要點錢，給他們開賓館。”
“你這說的什麼話，這是朵朵的家，而且去爸媽那裡朵朵上學不方便。
我們自己又不缺錢，哪能讓媽掏錢。
一會我先給你轉點錢，就辛苦你接一下他們。我一下班立馬回家。”
我算了一下，一共五個孩子要來，那就準備三個小蛋糕，三份水果，三個玩具吧。
孩子之間，總要有爭有搶才有意思。
晚上，朱春到家後沒有直接進屋，而是在電梯口停下繼續接電話：“我都跟你說了，我父母來了，我得回家陪陪他們。
什麼叫又回家找那個賤人了，那是我老婆，只要不離婚，就還是老婆。
你生什麼氣啊？好，好，你是我老婆行了吧。
過了這兩天，我一定抽時間去陪你。
給你轉1314？行，馬上轉過去。我知道，要備註自願贈予……”
“老公，你回來了？”
我站在門口喊他。
他急忙掛斷電話：“嗯，對對，剛接個公司電話，現在這些員工，辦個事真不省心。
咱們進去吧！”
然而他剛進門，就愣住了。
一直整潔乾淨的客廳，現在凌亂不堪。
到處都是玩具，衣物。
三個男孩正在爭奪玩具槍。
朱春的父母穿沒有換鞋正躺沙發上看電視。
他的姐姐光著腳丫放在茶几上打遊戲。
不一會，兩個女孩從他的臥室出來，手上臉上全都是蛋糕。
“遭了！”
朱春大叫著跑進房間。
屋裡像被掃蕩過一般，床上都是泥腳印，蛋糕塗滿了牆紙，書桌，還有筆記本電腦上。
他的魚箱被打開，好幾根魚竿被折彎，還有幾捆魚線已經被剪刀剪斷。
朱春的臉色越來越紅，我充滿歉意的說道：“實在對不起，我正忙著做飯，沒在意他們怎麼打開你房間門的。”
“這跟你沒關係，我姐也真是，都不知道看一下孩子嗎，就會打遊戲！”
他來到客廳，把電視聲音調小，抱怨的說：“你們看看，才來幾小時，就把屋裡弄的像豬窩一樣！
姐，你能不能管管幾個孩子，把我好幾千的魚竿都弄壞了！”
他姐姐蹭一下站起來，扭了扭肥大的屁股說道：“剛來你家就數落我，你什麼意思？小孩子不都是這樣，又不是傻子願意坐那裡一動不動。
還好幾千，怎麼，需要我賠償你嗎？”
“你賠我？你怎麼賠？你這一年多離婚沒上班，你跟孩子誰養活的心裡沒點數嗎？
這一年生活費加給你孩子安排上學，我花了小十萬了……”
“瞎說啥呢。誰花你錢了！我說小燕，你就是懶，瞪什麼瞪，別不承認。
趕緊弄孩子去！”
朱春媽媽一邊給他打眼色，一邊看著我。
我當做沒聽見，繼續往餐桌上端菜。
晚飯時，朱春被孩子的哭鬧聲吵的血壓都高了，卻不好發作。
而他的父親一邊吃飯一邊香菸不斷，弄的屋裡煙霧繚繞，時不時還一口濃痰啐到桌子上。
給朱春弄的胃口都沒了，一直冷著臉。
朵朵則一直安靜的吃飯，也不和他們玩耍，直接回房間睡覺。
我很詫異，我的寶貝女兒何時變得那麼乖了？
晚飯過後，朱春把所有人都送到賓館，我立刻打電話給小時工：“對，就是現在，可以來打掃了，儘快，爭取在一小時內收拾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