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議論聲不斷，難聽的話不絕於耳。
林願像只動物園的猴子，被人參觀嘲笑。
她淡色的唇輕抿，眼尾無意識垂落，輕笑出聲：“不分黑白的導演，我也懶得用。”
林願突然覺得今天這場晚宴無趣至極，扔下這句話後直接轉身離開，根本不在乎自己這話在現場造成多大的轟動。
“噗。”包廂裡有人輕笑出聲，“難得瞧見我們秦大導演如此吃癟的模樣，甚是有趣。”
秦淮年臉色難看地回到座位上，皮笑肉不笑地說：“陸總就別挖苦我了。”
陸灃看向杵在門口的裴川，揶揄道：“小媳婦跑了，還不追？”
裴川擰了擰眉，“我先送她回去，失陪了， 改天有空我組局。”
秦淮年冷哼：“和林願這樣的人訂婚，你眼神的確有問題，不用就捐了吧！”
陸灃“嘖”了聲，“我瞧著林願這丫頭沒什麼不好的，倒是你，的確有些不分黑白了。”
秦淮年臉更黑了。
陸灃懶得說他，秦家老爺子封建，養了個孫子也跟他一樣固執己見，輕易說不通。
方序點了根菸，朝主位上的那人看去：“沉舟，我記得林家這丫頭好像是你外甥女吧？”
陸灃嗤道：“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就別亂攀親戚了。”
這位太子爺跟他們這群愛胡鬧瞎玩的可不一樣，爺爺位高權重，姨媽是外交官，父親是上將，母親是科研泰斗，外公更是坐擁億萬資產的商業大亨。
一家子根正苗紅，有錢有權。
蔣沉舟低調，神龍見首不見尾，名利場裡的金字塔秩序森嚴，蔣家站在最頂端。
林家跟蔣家攀關係，還不夠格。
況且林星瑤的母親才是蔣家表親，林願這個私生女壓根搭不上邊。
意外地，那人沒有否認。
極淡地一聲：“算是。”
男人聲線偏冷，腔調懶洋洋地，像在砂紙上磨過。
陸灃看他一眼，眸底意味深長：“那你這小外甥女現在混的這麼慘，你就不打算幫一下？”
蔣沉舟聲調無波無瀾，藏在黑暗裡的眼睛看不出情緒：“與我無關。”
方序笑：“真無情啊。”
徐若楠抬手撥了下黑長卷發，言語中有幾分可惜：“林願是天生的模特料，之前我有找她合作，但她非要當演員，還說不喜歡在鏡頭前展露太多，只想把戲演好。”
徐若楠印象中的林願挺固執的，想在她鏡頭下的藝人多了去了，多少人在她的雜誌上一期封面刊，就一炮而紅。
她卻不懂得珍惜這根橄欖枝。
陸灃叼著菸蒂，忽而望向蔣沉舟：“下個月裴川和林願訂婚，林家給你發請帖了嗎？”
蔣沉舟換了個坐姿，藏在黑暗裡的臉被燈光照亮。
跟裴川的英俊不同，蔣沉舟整張臉的骨量感很重，濃眉深目，鼻峰高挺，五官輪廓線條分明。
他有三分之一的外族血統，因此細看之下，一雙冷削的眼是灰藍色的。
身量高大，坐在那兒高出其他人一個頭頂，壓迫感十足。
“發了。”
男人的嗓子裡像是裝了架管風琴，說話的時候低沉磁啞，異常冷感。
方序掏了掏耳朵，嫉妒寫在臉上，“你說話就說話，別撩撥人行不行。”
陸灃抬手給了方序後腦勺一巴掌：“你丫能不能閉嘴。”
秦淮年問：“你去嗎？”
蔣沉舟沒有立刻說話，似乎在思考。
過了會兒，他才屈尊降貴地開口：“不打算去。”
–
雨勢逐漸變大，林願出來後才看到方舒給她發的消息，她帶的另外一位男藝人出了點麻煩，她要趕回去做公關，讓林願自己打車回去。
後門屋簷偏窄，雨水一部分打在林願腿上，有些涼。
她翻開手機軟件準備打車，耳邊的雨聲卻變小了。
“我送你回去。”裴川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林願指尖一頓，抬眸直視他：“你確定你可以送我回去？”
裴川劍眉擰起：“你走不走。”
“走啊。”免費的車哪有不坐的道理。
裴川剛要伸手拉她，口袋裡的手機便響了。
林願眸色一暗，伸手按住他，語氣低了下來：“別接。”
裴川面色不虞：“別耍性子。”
林願固執地看他，軟嫩的臉頰鼓起：“我讓你別接！”
“只是接個電話，願願。”裴川嘆了聲氣，似乎有些無奈，他換了隻手拿出手機接起。
“星瑤，這麼晚了有事嗎？抱歉，我現在沒空，我……什麼？我馬上過來！你別慌！”裴川面色慌張，失了方寸，他把傘塞到林願手裡：“小寶發燒了，星瑤一個人在醫院，我過去看看，你站在這裡別動，我讓司機過來接你！”
林願沒有說話，死盯著裴川的臉。
裴川心下閃過一絲不忍和愧疚，但很快被焦急替代，他壓低嗓音：“願願，聽話。”
隨後轉身，毫不留情地消失在林願模糊不清的視線裡。
林願不知道自己在這邊站了多久，五臟六腑都被刺骨的寒意佔據，她冷的發抖，終於回神。
看向手裡的雨傘，冷笑一聲，扔到了身側的垃圾桶裡。
雨幕裡，一輛黑色賓利停在斜後方，車型像黑夜裡蟄伏的兇獸。
車裡，男人目光沉冷，那雙灰藍色的眼看上去不近人情。
視線掃過那道脆弱纖細地彷彿輕輕一折就會斷掉的身體，淡淡出聲：
“派車送一下。”
“是，先生。”司機恭敬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