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之事,因由乃在去年。王兆從前有一位同鄉,叫陶紳。此人曾到長安家中做過幾回客,王璟認得。去年,陶紳從長安來,說自己的家宅在大亂時被毀壞,一家人沒了著落,只得與弘農的田榮舉債。可田榮說他無資財可抵,不肯借,所以他只能來求王璟為他做保人。王璟覺得此人是家中舊識,當不會有詐,便應承了此事。不料,一年過去,債主來要債,去尋陶紳,卻怎麼也尋不到了。債主緊逼,而家中錢財都借了出去,這兩年維持上下生活,庫中的餘財也所剩無幾,王璟若要還債,只得變賣那點田地。
“陶紳說,他在扶風還有田產,只是來不及處置。他得了錢安置了家人,便將田產典賣,得了錢就還我。”王璟說罷,苦笑,“徽妍,父親將家交與我,實為下策。你知曉的,我只會讀書。”
徽妍聽著,只覺太陽穴隱隱發脹,也只得苦笑。
王璟說得沒錯。自己的兄長,如何性情,她是知道的。
“兄長所欠債務,除了這個田榮,還有別處麼?”徽妍問。
“沒有。”王璟忙道。
徽妍鬆一口氣,再問,“這些事,母親知道多少?”
王璟道:“母親身體不好,我不敢稟報許多。”
徽妍心中有了數,頷首,“如此,我知曉了。”
“你欲如何?”王璟有些猶疑,“徽妍,你若是要去求諸位叔伯相助,大可不必,我見他們並非好相與之人。家中也並非十分艱難,實在不行,將奴婢賣去些也好。”
“兄長且寬心。”徽妍笑笑,“我可是從匈奴歸來的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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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妍回了家來,第二日起身,便去拜祭了父親。
王兆的墓,就在離家不遠的一處樹林裡,旁邊種滿了他最喜歡的竹子,鳥鳴聲聲。
徽妍眼圈紅紅,將一碗父親最愛的梅子酒灑在墓前,看著碑上的字,忍不住哭泣起來。
戚氏將她擁在懷裡,哽咽道,“你父親常說,此生最大的憾事,便是再見不到你。如今你給他敬了這酒,他便也安心了。”
徽妍伏在她的肩上,許久,點點頭。
王家許久沒有操辦過喜事,如今徽妍回家,眾人皆是高興。為了給徽妍接風,戚氏令王璟設宴,派僕人到各家親戚那裡通報,邀他們到府裡來聚宴。
日子就在明日,上上下下都忙碌起來,殺牲的殺牲,置辦的置辦,到處是忙碌的僕婢。
徽妍卻一直待在屋裡。
她找到曹謙,向他要來賬冊,想將家底摸索得清楚些。
賬冊上寫得十分明白,父親留下的財產,除了這屋宅,另外就是二十頃地。父親是個喜好風雅的人,當年買地,全然首選風景優美之處,故而這田莊四周,有桑竹環抱,溪水點綴,小丘如畫,唯一的缺點是土質不佳。曹謙告訴徽妍,因得如此,就算在稍好的年景,佃戶交來的租收也並不可觀。
徽妍在冊上看到,他們家遷回弘農以來,最大一筆開銷是剛來的時候修葺屋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