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霂霖晚上跟李鋮飛視頻的時候總算有了調侃的心情:“本來真以為要灰溜溜一個人回A市待著,現在好了,可以去看大熊貓了。”
李鋮飛看著她:“都能臨時加入別人去一樣吃辣的地方,怎麼就不能來我這裡?”
她頓了頓:“我是想出去玩,不是想被玩。”話一齣口就後悔,她怎麼也開上車了?!!
某人果然眼睛都彎了起來,她立刻截斷他:“不許作任何評價!不然我掛視頻了!”
他的話是攔住了,自己臉紅卻攔不住,成霂霖捂臉:“要麼明天再聊吧?”她可能需要反省下自己。
“我什麼都沒評價啊。”李鋮飛帶著笑,還是沒忍心逗她,體貼地幫她轉話題,“你是初五直接回去?”
“是啊,我媽他們要初六晚上才回來,我本來就預定初六回A市,初七要上班了嘛。”
“那我也初五回去,到時去接你。”
“哈哈哈,可能不用,他們群裡在說,下機以後要進A市市區吃宵夜。”B市沒有機場,A市的機場在兩市之間,所以都會來A市坐飛機。
“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去。”
“……也行。”那就要先跟林平他們打預防針了,總感覺有點壓力。
“這麼勉強?”
“不勉強不勉強。”
“總共幾個人,我去定個包廂。”
“到時候再說吧,萬一還有變動。何況航班還可能延誤。”
“嗯,航班號發我,我看下時間定個票。”
成霂霖截圖給他,這才想起來,初四應該是情人節來著,於是說:“哎,想起來,我們第一年情人節看來是不能一起過了。是大年初四呢。”
“我去找你吧,初四去,兩個小時就能到。”
“沒必要,真沒必要,我們可以初六在A市補過,再去吃那個牛排之類的。”
“我都不嫌麻煩,你糾結什麼?”
“不是糾結,是這個行程中,沒有過節的間隙了!”成霂霖哈哈笑,“我跟你說,他們排的要打卡的店,每天都在七家以上,三餐之外,上午點心、下午茶、宵夜,真的排得滿滿當當。”
“你可以初四晚上不跟他們走行程,跟我去吃飯過節。”
“……那我也有點不太捨得嘛。”
“男朋友重要,還是吃的東西重要?”
話是情侶間的俏皮話,但是這眼神和表情,真的毫無起伏到讓人以為他在問“晚上吃飯還是吃麵”。
成霂霖無奈笑:“不適合你,這個語句真的不適合你。”
“那什麼適合我?”
“面無表情的說一句‘哦’吧。”說完,忍不住笑翻,感覺自己也是蠻厲害,對著這張長年無表情、最多就是皺皺眉頭、彎彎嘴角的臉,她居然時不時覺得蠻可愛。
李鋮飛看她笑得停不下來,也不說話,就靜靜看著她,不知道怎麼會有這麼愛笑的人,客套疏離的時候微笑,尷尬的時候乾笑,開心的時候大笑,懊惱的時候苦笑,有點點火氣又強壓著的時候皮笑肉不笑,還有覺得滿足的時候眼睛都眯起來的嬌笑,好像無時不刻在笑,卻偏偏讓人看不夠。
成霂霖笑著笑著才發現某人沒了聲音,有點點不好意思,看看他就這麼不吭聲的樣子,想想剛剛那句調侃的話,以為他有點不高興,於是安撫了句:“好吧好吧,我不笑了,你不要生氣啊。”
“我沒有生氣。”
她笑容又加深了:“哎,其實吧,你生不生氣,我有時候真的有點難分辨,但你既然這麼說,我也就當是真的了。”
果然決心只有五秒,剛剛想著不要再調侃他,免得真把人惹毛,但他這種面癱臉,真的太容易讓人想看看他別的表情了。
李鋮飛應了一聲:“嗯。”
又是單個嗯字,即便是成霂霖,也有點難以繼續對話,看看時間也不早,於是說:“好了,不聊了,我要睡覺去了,明天中午就要去我舅舅家吃飯,我媽肯定一大早就來叫我。”
他點頭應了聲,等她掛了視頻也掛了手機。
這麼幹脆說再見,成霂霖心裡又有點失落,可能真的是彼此都年紀大了,總感覺兩個人之間,什麼事情都有點點到即止的意味,會有恰到好處的調侃,也會有濃度適宜的纏綿,但不會有情緒失控的拌嘴,和不依不饒的佔有慾望。
總是試探著提一提想法,一來二回發現無法說服對方,一個不會再糾纏一個就當沒發生過。
氛圍是好的,有商有量的,不會失風度,也不會傷感情。
問她要怎麼追求的時候是這樣,半夜跑來找她被她挑釁忍不住要下嘴的時候是這樣,在床上蠢蠢欲動被她制止的時候是這樣,邀請她同居的時候是這樣,剛剛不讓他初四找過來的時候是這樣,還有就是剛剛這樣她隨便說什麼理由要結束通話的時候也這樣。
總是不會有任何猶豫的就順從她的意見,很有風度,也很遊刃有餘。
反而是她,並沒有像自己想象中那麼灑脫,一直有點患得患失。
她以為自己是深思熟慮理智決定,其實回過頭想想,她一開始就是心動的,矯情糾結了沒幾天,就迫不及待答應。
本來就慕強,公司裡聽到的又全是他的厲害,不說歌功頌德吧,起碼是半句壞話都沒有的,太滿足她的虛榮心,也太讓她迷失。
兩個人的地位當然是不平等的,交往後自然就會忍不住用社交的一些手段去面對他,有時候是想生氣的,但忍住用開玩笑的口氣抱怨了幾句就丟開了;有時候想撒嬌的,但想想未必會被他接受,也就不說了;有時候也很想粘著他,想讓他陪在身邊,累了一天,不能一起吃晚飯也沒關係,但能窩進他懷裡抱一抱也好,但知道他在忙,他趕不過來,所以就連開口也不開了。
她本來覺得是她成熟了,做任何事本能地想要回避矛盾維持體面,畢竟人跟人交往之間,怎麼可能會有完全契合的事?
但是現在捫心自問,其實是在妥協。
這樣觸而不發,不過是隱忍著勉強保持距離而已。
如果能一直維持下去,也未必走不到最後。
但是,成霂霖對自己越來越沒有把握,她想更進一步,想毫無負擔地對他發脾氣,想毫無保留地喜歡他,想無所畏懼地跟他撒嬌,但是卻不敢,很怕得到的是他皺眉冷臉的拒絕,更不想,真的變成擺尾乞憐的掌中鳥。
所以就這麼交往著吧,走一天算一天。到忍不住的那天,就分手離職,給自己保留住體面就行。
安撫好自己,第二天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吃了年夜飯應付完所有工作群裡的發紅包和搶紅包,還給李鋮飛轉了8888,標註壓歲錢。
某人隔了一會才收款,然後也回了一個給她,喝酒已經喝得八分醉的成霂霖隨手收下,困得根本看不清金額,視頻過來都被她當做是電話放在耳邊一直喂,李鋮飛對著一屏幕黑不溜秋無語:“醉了?”
“哈哈哈,可能是的……”雖然已經上頭,但還沒到失去意識的程度,就是眼睛睜不開,也懶得掙扎了,“我真的好睏啊。李鋮飛,過年大吉,事事如意,來年繼續發大財啊~”
“嗯,過年好,也祝你新年萬事勝意。”
“好的好的,相互祝福任務完成,我要睡了……”
“嗯,睡去吧。”李鋮飛有點好笑,看著屏幕上的畫面閃了閃,還是一片黑,估計是睡著手機隨手丟旁邊,只拍到關了燈的房間裡的天花板。
他又默默看了一會,正要切斷視頻,突然聽到成霂霖似醉非醉的含糊了句:“還真掛了……混蛋。”然後就是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是在扯被子。
這是在埋怨他?
李鋮飛反倒勾了唇角,沒有切斷視頻,找出耳機連了手機,就這麼一邊守歲一邊聽了她一整夜的動靜。
成霂霖甚至連翻身都沒有,那句話之後很快沒有任何聲響,可見是真的醉了。
也是,如果不是真的喝醉,她連這句抱怨都不會說出口。
他守到凌晨五點多,家裡放了炮仗,掛了一晚上的耳機總算被他摘下,視頻也終於捨得切斷。
留下某個喝醉的人第二天八點就被自己親爹叫醒,催著她洗漱換衣服吃了碗桂花酒釀圓子羹,然後開車載他去廟裡。
本地有大年初一進廟裡拜觀音上香的習俗,廟裡中午還免費提供素齋。
她們家的舅媽和小姨在成媽媽的帶領下,年年固定去同一家廟裡,後來連姑姑都加入了。
每年初一,這四個媽媽四五點就過去廟裡,先跟著廟裡的師傅們一起做早課,然後上香,再幫著準備廟裡的素齋。
這兩年,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她們,比如舅媽和小姨的親家母們。
也是熱鬧。
成霂霖把車停好,跟著成爸進廟裡,先找到成媽媽,在她指揮下去點了蠟燭上了香,又進廟拜了一圈,然後才去抽籤。
這也算是她自己個人的傳統,每年初一來廟裡抽個籤,討個彩頭,也算新年必做的事情之一。
反正,她抽到的向來都是上上籤。
今年也是如此,又是一支上上籤,自己默默看了看籤文,大概明白說什麼就摺好放進自己的錢包裡,把它當護身符一樣,要到年底才會交給成媽燒掉。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麼好運,像舅舅家的媳婦,就抽到了一張下下籤,嘆口氣找師傅解籤去了。
當然還要捐功德錢,成霂霖一般都是塞兩百新鈔進箱子,塞進去的一瞬間,想了想,又摸了兩百塞了進去,暗暗想,這是李鋮飛的份。
想到了他,才想起昨晚視頻就講了幾句話,掏出手機要給他發個新年問候,然後就看著聊天界面發愣了,昨晚上的視頻居然是到今天早上五點多才掛掉的。
她是看不清楚屏幕,想著反正他會切斷就沒自己掛,他該不會也是這麼認為,所以就也沒有點吧?
有點心虛,昨晚雖然喝醉了,倒也沒有醉到斷片的程度,當然還是記得自己忍不住罵了他一句,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被聽到。
應該沒有吧,更何況喝醉的人說話口齒能多清楚?
成霂霖決定當沒事發生,然後又看到上面的轉賬信息,這個人,昨天居然發了88888給她做壓歲錢。
她捂額,雖然對他來說可能跟她的幾百塊錢似的,但還是覺得多了點,尤其還被她罵了。
默默掏出自己錢包裡所有現鈔,大概兩千來塊錢,都去塞進了功德箱,還認真對著菩薩拜了拜,暗暗告訴菩薩這些全是李鋮飛捐的。
她們家的堂弟在旁邊笑:“姐,你是幫誰塞功德錢啊?這麼大款。”
“是說呢。”成霂霖乾笑,拍了張功德箱的照片,發給李鋮飛,附言:“新年好!大年初一看到你這壓歲錢數額,嚇得把自己身上所有現鈔都塞進功德箱了。”
“怕什麼,又不用交稅。”李鋮飛秒回,“新年好。”
就是因為不用交稅才害怕,不正當收入啊這是。
不過也不是還不起,之後買點什麼奢侈品給他吧。
成霂霖感謝自己,還好收入還算不錯,不然面對李鋮飛這種行為,估計壓力會不小。退不好退,還還不起,總是難受。
也沒好意思問他視頻的事,怕反而提醒了他昨晚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