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杜鵑向爺爺投去祈求的目光。
她不想留下來過夜。
會死的!
白志勇本想答應,因為以前他遇到這種情況時就會留下,但他看到白杜鵑投來的目光後突然反應過來。
“不了,我帶她到‘東屋’去,‘東屋’離這隻要一個小時左右就能到。”
白杜鵑是個女孩子,留在蘇毅安這裡過夜不太好。
蘇毅安見白志勇拒絕也沒有強求,他穿好獸皮襖送白志勇和白杜鵑到外面。
“你的這兩隻小狗崽子送我吧。”白志勇提起一隻小狗的後頸。
“你想自己養?”蘇毅安問。
“我孫女也想要獵狗,她要我幫她訓兩條,你這兩條品相挺不錯。”
“行,拿去吧,留在我這還浪費糧食。”蘇毅安神色平淡,似乎對小狗將要離開沒有感到一絲的不捨。
倒是兩隻大狗有點捨不得。
二郎和饞狗望著兩隻小狗,嗚嗚的叫。
不過它們並沒有衝上來阻攔,而是遠遠的望著它們的孩子被白志勇帶走。
白杜鵑坐上雪橇,用狼皮毯子把自己裹起來。
爺爺把兩隻小狗塞進她的懷裡。
“行了,我們走了。”白志勇呼哨一聲,四眼和黑虎拉動雪橇冒著大雪飛奔離去。
蘇毅安望著他們的背影佇立了很久,不知在想什麼。
……
白杜鵑把罩在頭上的 狼皮毯子揭開一角往外看。
大雪像鵝毛似的往下掉,連山路都快看不見了。
好在有四眼和黑虎,它們認得路,就是速度慢了許多。
兩隻小狗擠在毯子裡也在往外看,不住的嚶嚶叫。
它們離開了父母,感到不安,身體微微顫抖著。
白杜鵑把它們摟在懷裡,感受到它們身上突出的一根根肋骨,在心裡罵蘇毅安。
在山裡住著還能把狗喂的這麼瘦,也真是夠吝嗇的。
兩隻小狗依靠在她身上,慢慢的不再發抖,閉上眼睛呼呼大睡起來。
白杜鵑摸了摸它們的頭。
她不會因為把它們從父母身邊帶走而感到愧疚。
因為她知道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只要長大就遲早要面臨著分別的一刻。
大雪阻礙了視線,減緩了雪橇的行進速度。
一個半小時後,他們到達“東屋”。
白志勇清理掉堵著門的落雪後拉開門:“有人來過。”
白杜鵑跟在他身後,聽到這話迅速去摸靴子裡的匕首。
“你幹什麼?”白志勇回頭見她握著匕首嚇了一跳。
“你不是說有人……”
“我說的是有人來過,已經走了。”白志勇按住她的手,“快把它收回去,當心傷到自己。”
“哦……”白杜鵑把匕首重新塞回靴子裡藏好。
白志勇的心裡卻湧上一絲疑惑。
在深山老林裡機警些沒問題,但是白杜鵑的表現卻有點機警過了頭。
她沒有安全感,似乎隨時要應對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危險。
“杜鵑,你不是想跟著我打獵嗎,來……今天我就先教你第一課。”白志勇把她帶進地倉子裡,指著門後,“看到這個了嗎?”
“燒火棍。”
“對,還有地上門口的草末碎屑,屋裡的地上畫著的十字箭頭。”
白杜鵑這才看到地上用炭灰畫著個“十字”,“十”字的一頭帶著個箭頭。
“這是什麼意思?”她問。
“這些可以證明家裡來客(qiě)了。”
“來的是爺爺認識的人嗎?”
“不一定。”白志勇搖頭,“也許來的人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些都不重要。在山裡,如果你迷失了方向,或是遭到暴風雪無法找到回去的路,你只要找到老冬狗子的地倉子,就可以住下。”
“地倉子的主人不在也能隨便住?”白杜鵑提出質疑。
“是的,所有需要幫助的人都可以住下,這是山裡的規矩,迷路的人、獵人、村民……甚至是偶然路過,只要需要幫助就可以住進來。
屋裡有糧,他可以做些吃的躺下來休息,但是在離開時要給主人留個話。”
白志勇指著門扇後的燒火棍、地上散落的草末,還有屋地上畫著的“十”字。
“這叫留個話,地上的草末碎屑是客人在離開前重新整理鞋子時掉出來的草末。如果沒有在屋地上畫十字,也可以抓把燒火的灰燼撒在屋外,指示客人出走的方位。只要做完這一切,客人就只管吃飽喝足走人,不用擔心主人回來會生氣。”
白杜鵑驚訝不已,“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規矩?”
“以前在深山打獵經常一年半載遇不到個活人,今天你幫了別人,在以後的某一天,你可能也會得到別人的幫助。”
“爺爺……你知道這次來過的客(qiě)是誰嗎?”
“知道,就是那白毛小子。”
白杜鵑愣住。
又是蘇毅安,怎麼哪裡都有他……
“看樣子他是兩天前來過。”白志勇查看完爐子裡的灰燼後說道,“他煮了玉米粥,還烤了幾個土豆吃。”
話題到了蘇毅安身上,白杜鵑順其自然地問下去,“他也是獵人嗎,怎麼把自己養的狗餓成這個樣子?”
她舉起懷裡的兩隻小狗給白志勇看。
“他不是獵人,只會下套子,教他本事的老冬狗子去年人就沒了,臨死前把他的地倉子和獵槍還有獵狗都給了他。”白志勇開始生火。
“他不是獵人為什麼住在山裡,他是哪個大隊的人呀?”
白志勇點火的動作頓了頓,“這跟你沒有關係,不要問這麼多。”
白杜鵑噘嘴,“我好奇打聽一下也不行嗎?”
“我不告訴你是為了你好。”爐子裡的火生了起來,火光映紅了白志勇蒼老的臉。
白杜鵑抿了抿嘴唇,“以後我要是和他打交道總不能對他一無所知,要是說錯了話惹他不高興怎麼辦?”
“你只要和他說正事就行,千萬別問他的家事。”
家事?
白杜鵑眨了眨眼,試探地望著白志勇的臉,“爺爺,他家裡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呀?”
白志勇瞪了她一眼,“都說了不要問,還有……以後在大隊裡和別人也不準提起他的名字。”
“好吧,那我不問就是了。”白杜鵑吐了吐舌頭。
她表面服軟,心裡卻對蘇毅安這個人又提高了幾分戒備等級。
連名字都不能在大隊提……肯定身份有問題。
晚上白志勇烤了幾個地瓜。
白杜鵑掰開一個烤熟的地瓜分給兩隻小狗。
兩隻小狗狼吞虎嚥,小尾巴歡快地甩來甩去。
四眼和黑虎啃了幾個烤土豆,分食了一大塊凍生肉。
獵犬爬冰臥雪,吃的是生冷的肉,體質那是沒得說。
但是兩隻小狗就不行了,晚上白杜鵑把它們留在身邊,貼著爐子。
小狗很快就睡的打呼嚕,但是白杜鵑卻久久無入睡。
她不敢睡。
蘇毅安既然來過這裡,肯定熟悉通往這邊的路。
她可不想睡到半夜被某個突然出現的傢伙來上一刀。
她強撐著不敢入睡,迷迷糊糊間外面突然傳來四眼和黑虎的叫聲。
“汪汪汪!”
聽聲音便知狗子發現陌生人或動物靠近。
白杜鵑一躍而起,抓起放在身側的獵槍。
與此同時睡在對面的白志勇也跳起來,敏捷的不像八十多歲的老頭子。
在她穿鞋的時候老爺子已然提著槍衝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