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柳廣皓只覺得眼前的李清悅是那麼的陌生,那麼的面目可憎。
八年前,李清悅突發怪病,虞帝召集天下名醫都治不好。
是柳廣皓的孃親帶著他,前往醫神廬求藥。
江湖勢力,向來和朝堂水火不容,醫神廬將兩人拒之門外。
寒風凜冽,冰雹刺骨。
孃親和柳廣皓在山門外跪了十天十夜,也沒能讓醫神廬改變主意。
直到孃親願意以身試藥,在醫神廬當三年藥奴,方才換得神藥,救下李清悅的命。
“廣皓,清悅從小身子骨弱,任何事你都得讓著她,知道嗎?”
後來爹孃以身殉國,戰死在北境,葬禮那天,整個洛陽都披麻戴孝。
唯獨李清悅缺席。
後來柳廣皓才知道,那天她正在陪戲憐踏青騎馬。
一想到爹孃曾經將李清悅視若己出,對她千般萬般好,柳廣皓只覺得可笑,為爹孃不值。
為了拿回玉墜,他強壓著怒意,聲音沙啞。
“說!”
李清悅嘴角微揚。
“我想看你穿女裝,圍著洛陽走一圈。”
柳廣皓略微失神。
五年前,皇后殯天,李清悅傷心欲絕。
得知消息的柳廣皓從邊關趕回洛陽,費盡心思安慰李清悅。
不惜穿上女裝,逗她開心。
那日他穿著裙襬,塗抹胭脂,不倫不類,李清悅看著他,破涕為笑。
柳廣皓也笑了。
兩人笑了許久,李清悅走到他面前,一臉正色道:
“廣皓哥哥,你是大將軍,更是我未來的相公,以後絕不可穿女裝。”
柳廣皓調笑道:
“為你也不行?”
李清悅繃著臉,張牙舞爪。
“不行!快脫下來,你再穿我就生氣了!”
回憶破碎,映襯李清悅戲謔的臉。
柳廣皓沉默半響,釋然一笑。
“好。”
李清悅眼眸中掠過一抹難以覺察的冷。
“來人,為柳將軍更衣。”
很快柳廣皓便換上女裝,堂堂冠軍侯,此刻竟然成了小女子模樣。
驚疑聲,嘲弄聲,嗤笑聲不絕於耳,山呼海嘯般幾乎要將他吞沒。
他成為整個洛陽的笑柄。
柳廣皓步履維艱,周圍的冷嘲熱諷,猶如殺人的尖刀刺進他的心。
他抬頭看著醉花樓上的李清悅,那顆曾為她熾熱的心,徹底冷寂。
“堂堂冠軍侯,竟然真穿上女裝,遊街示眾!哈哈哈你看他像不像個怵頭龜?”
譚雲拍手叫好,樓宇中的洛陽紈絝也言出鄙夷。
李清悅眉頭緊皺如霜,突然冷聲道。
“夠了。”
席間噤若寒蟬。
譚雲不解。
“公主殿下,您這是……”
李清悅倍感無趣,深深看了柳廣皓一眼,道:
“讓他上來。”
當柳廣皓回來時,他的雙腳已經被鮮血浸透。
一步一個血腳印,從街上延綿到李清悅面前。
柳廣皓面色蒼白如紙,眼神卻堅韌淡漠。
“第三件事。”
李清悅指了指譚雲。
“跪下敬茶,叫他駙馬哥哥。”
全場啞然。
李清悅這是要讓柳廣皓在眾人面前,向譚雲俯首低頭,委身做小!
堂堂冠軍侯,若是真朝戲憐下跪,柳家蒙羞是小事。
滿朝文武口誅筆伐,人言如刀,整個大虞都將沒有柳廣皓容身之處。
所有人都認定,柳廣皓不會跪。
這不僅關乎顏面,更關乎他的未來。
可偏偏,柳廣皓跪了。
雖是單膝微屈,並未跪地,可依舊是跪了。
柳廣皓滿腔屈辱,咬緊牙關。
十日後他就要離開大虞,出使西夏,大虞的一切他都可以棄之不要。
唯獨這塊玉墜!他一定要帶走。
全場譁然。
李清悅顯然也沒有想到柳廣皓會低頭。
她的面色陰沉,並沒有任何的欣喜。
明明她希望柳廣皓跪下,可真當柳廣皓低頭的那一刻,她的心卻被狠狠的撕扯,劇痛發顫。
“拿來。”
柳廣皓聲音嘶啞地朝李清悅伸出手。
李清悅捏緊玉墜,指節因為用力泛白。
譚雲撒嬌。
“公主殿下,這玉瞧得稀奇,給我玩玩。”
“好,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依你。”
李清悅寵溺地將玉墜遞了過去。
只聽一聲脆響。
譚雲故意沒拿穩,玉墜掉落在地摔成粉碎。
柳廣皓的心猛地割裂,他怔怔地看著那一地碎片,前所未有的涼意順著他的脊樑骨直竄天靈蓋。
譚雲嬌柔做作,眼眸裡滿是對柳廣皓的示威和挑釁。
“唉呀,公主殿下,我不小心把玉墜弄掉了,你不會怪我吧。”
李清悅沉默半響,旋即漫不經心地安撫道。
“沒事,不過是一塊普通玉墜而已,碎了就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