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再次聞到消毒水味，周沉將臉埋進被子裡。
腿斷了。如今這副樣子，顏雪薇還會和他在一起嗎？
謝明惠腳踏進病房就聽見了周沉壓抑的呼吸聲，劉叔痛心疾首的話還在耳邊響起。
她在床邊坐下，語重心長道，“周沉，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認錯，去向韓路道歉，只要你以後痛改前非，你以後還是謝家的少爺。”
向韓路道歉，為自己從沒做過的事，向自己所遭受痛苦的罪魁禍首低頭。
周沉又想起了顏雪薇。
倘若顏雪薇也離他而去，他的一生還有什麼意義。
“我不要，我也不稀罕做這個謝家少爺。”周沉神情木然，他現在對謝家的一切只感到噁心。
送到手上的機會都不肯要，還幻想著自己會愛上他。
謝明惠的呼吸頓時不暢快起來，她放棄勸說，扯開被子拽著人起來。
“這些人品行端正，我幫你篩選過了，你選一個。”
一把照片被塞進周沉手心，他睜開眼，說出的話幾近氣音，“什麼意思？”
女人的眉宇間盡是堅定，“你選一個出來，每張照片上的人我都有點交集，你結婚之後會過得很好。”
“你明知我有喜歡的人，你還讓我和別人結婚？”
提起這個，謝明惠雙眉不自覺收緊，“別鬧了。”
“我沒有鬧！我不和別人結婚！”
謝明惠瘋了，周沉想逃離這場鬧劇，但動彈兩下才想起自己的腿斷了。
“你不選就我來幫你選，總之，你必須結婚！”
謝明惠心意已決，韓路昨日提起結婚，她已經拖了很久。
這次婚禮不能出意外，也不能允許未知發生。
她要先把周沉的事解決掉，安頓好他。
“醫院全部換了我的人手，你不會找到機會逃出去，聽話點，安分等著參加自己的婚禮。”
“謝明惠，你真的瘋了，我會恨你的。”
這句話沒有喚回謝明惠的半點猶豫，“這是為了你好。”
“為了我好就放過我，我不會回你的家，也不會打擾你和韓路！”
謝明惠沒有看見周沉的神情，幾近絕望。
“好好養傷，我還有事，有空會來看你。”
失望、痛苦、傷心等等負面情緒將腦子攪成一團。
周沉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一陣滅頂的疲憊將他侵襲。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顏雪薇在同他說話。
床尾靜靜安置著一輛輪椅。
女人走後，周沉爬了上去。
顏雪薇一定在等著他。
兩年沒有聯繫，她一定著急死了。
剛在輪椅上坐好，身後忽然傳來顏雪薇的聲音。
“你來了！”周沉牽著女人溫暖輕柔的手，不禁笑了起來。
但頭頂攝像頭的鏡片反光裡只有他一人。
“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你是來帶我走對不對？你怎麼發現我在這裡的？剛剛謝明惠出去了，你有沒有碰見她？上次我找到你了，可是她不讓我見你。”
自言自語好一會兒，電梯門都沒有動靜。
沒有人去按鍵。
周沉愣住，回頭突然發現找不到顏雪薇了。
她消失了。
“顏雪薇？你在哪兒？！”
呼吸越來越紊亂，他回到病房焦急的尋找。
又一個轉頭，顏雪薇出現在病房門口看著他笑。
“嚇死我了，我以為你丟了。”
這次到了電梯門前他主動去按鍵。
“門開了快進去，我們回家，什麼？去天台？你不會開了飛機來接我吧？”
他牽住顏雪薇的尾指，愉悅的眯眼。
出了電梯，天台的風吹得人很舒服。
顏雪薇真的沒有嫌棄他。
“你可以扶我一下嗎？”
他不等回答，自顧自的撐著輪椅，用一條腿著地。
站穩了身子，周沉張開雙臂，笑得很開心，“快扶住我。”
顏雪薇不同意，讓他乖乖坐好。
可是坐在輪椅上只能牽手，他想抱顏雪薇。
“我來了，”周沉朝顏雪薇而去，“快扶住我。”
可他沒有被接住，睜開眼，顏雪薇的身影消散在眼前。
原來，顏雪薇並沒有接納他，一直是他在妄想。
周沉垂下手，眼睛逐漸變得空洞，這樣的生活，有什麼意義呢……
他推開輪椅，一步一步，直到身體陡然失重，耳邊風聲呼嘯。
周沉無神地睜著眼睛，最後映入他眼簾的是謝明惠那驚恐到扭曲的神情。
身體狠狠砸在地上，離謝明惠僅幾步的距離。
她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周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