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眾人神色各異的模樣，嬴政終是沒忍住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行！那朕便宣佈今日勝者乃是子云！百萬金納入國庫！”嬴政怎也沒料到平日裡被認做愚笨的兒子，談笑間竟能為國庫添入如此之多的金條！若按糧食價值計算，這筆鉅款完全可以支持蒙氏家族的軍隊再駐守漠北一年。
不過，這只是他歡愉的一個緣由罷了。
另一原因更為重要：他此刻篤定嬴子云並非不成器之人，反倒是一代人傑。
就拿剛才的賭局來說，他還曾擔憂這個兒子真的不識字呢。
可後續情況證明自己的憂慮完全是多餘的。
嬴子云不僅會讀寫漢字，甚至書法造詣堪稱大秦一絕。
這樣一來，制約嬴子云成為儲君的最後一塊短板就此補齊。
“父皇，請您公正裁決！同為皇子，我們的答卷尚未呈給您審查，怎能如此草率判定勝負？”扶蘇見父親明顯偏袒嬴子云，鼓足勇氣想扳回劣勢。
畢竟不止胡亥心存不服，就連扶蘇及其他眾位皇子心裡都有同樣的質疑。
在他們的認知裡，嬴子云只會書寫“子”這單一的字，“嬴”與“雲”根本不會寫。
這樣的半文盲怎麼能在書法上有造詣？
然而聽到其他皇子不服之後，剛剛還在興頭上的嬴政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傳朕令，將雲兒所書內容展示予他們！”太監很快將宣紙呈遞過去。
當眾皇子見到這份書法時，全都驚呆了。
天啊！這位往日的大秦廢物何時練就瞭如此高深的書法造詣？！去年他可是連自己名字都寫不完整啊！
懶得去管這些皇子們目瞪口呆的反應，嬴政直接向嬴子云揮了揮手。
“子云，快來這邊。”“告訴朕，這薄如蟬翼且潔白勝雪的到底是何物？”聽聞皇帝發問，整個朝廷的大臣們也都不再喧鬧，紛紛側耳等待嬴子云的回答。
所有人內心都燃起了強烈的好奇，想要一探究竟這項神奇事物到底是什麼！
“啟稟父皇，這物名為宣紙，其用途便是替代竹簡。”
“不僅書寫更為便捷，更可裝訂整合，化為書冊。”
“無論是隨身攜帶，或是長途搬運，皆較竹簡輕鬆簡便許多。”
贏子云邊說邊再次取出一張宣紙遞予嬴政。
“真能代替竹簡？好生奇妙！”
嬴政接過宣紙，反覆仔細打量。
如此規整一紙，雖看似不大，卻可承載的字數，足敵數卷竹簡！
若是宮中眾書以紙重抄，以往堆積如山的竹簡將盡縮於戔戔書冊之中。
實乃妙物甚至神品也！
朝下此刻亦多有議論之聲。
“這叫宣紙啊。
甚是不錯。
早朝畢我便令人探查何地售賣。”
“相較竹簡，此物勝之多矣，我也應買些才是。”
“只是聞所未聞，咸陽全城或也無售處。”
“哼，既九公子有此宣紙，散朝時找他問個明白不就了結？”
……
聞聽贏子云講解之後，滿廷大臣無不心動。
自此宣紙問世，晨朝之時豈再需攜帶厚厚竹簡，既沉且載字無幾。
不止眾臣存如斯之心，嬴政亦同感之。
“雲兒，這宣紙何處購得？父皇也盼得用用。”
贏子云微笑著道：
“回父皇，此宣紙系兒特製，市面尚無售之。”
“若父皇感興趣，兒過幾日再多制一些敬呈父皇。”
隨手以此緣由回覆了嬴政。
但其內心已然盤算著：這等絕佳之物宣紙，怎樣方能讓自身受益而錢財充裕？
若善用之，則大秦國庫可充，同時令黎民方便；現今日間竹簡貴而價昂，讀書認字卻不可或缺；由此讀得起書者十之八九都是權貴富豪之家；貧苦人家縱使有子弟聰慧靈悟，奈何面對高昂竹簡價格，也只能無奈歸田耕作。
而宣紙不然，製作本錢低，售價自然無需過高；其功效和影響遠超竹簡。
最重要之處在於平民學子也有了讀書條件！
“好呀！朕兒著實長進！”
當確認這是贏子云自創時，嬴政不禁從心底升起強烈的驕傲之情，滿心歡喜。
最不看好的兒子不僅才思敏捷而且書法大成，更具創造性思維竟能研製此般寶物！
今日之事直教嬴政驚喜連連。
他心知肚明，隨著宣紙取代竹簡，歷史必定銘記這一刻。
正當嬴政欲再言之時，耳邊忽傳一語。
“參見父皇，此兒先前作答文字，請父親審閱。”
話出長公子扶蘇。
自觀贏子云憑藉宣紙顯露出卓越書法才能以來，扶蘇深諳在書法一環己實遜色幾分。
然而，他認為自己的答案仍是諸多皇子中最優者。
因為他認真研讀了贏子云所書內容。
贏子云只簡單表示辦法肯定存在。
更是大放厥詞說錢糧之類全是小事……
此等誇口之辭毫無實際價值，並不能博得歡心。
這也是扶蘇大膽將自己答卷送上的理由。
畢竟嬴政提出的是實質性議題，此次考量核心為解決方案而非字形優美與否。
“父皇，兒臣亦已完成，請閱示。”
“父皇，兒臣已然寫畢。”
……
有扶蘇帶頭示範，其餘心存不甘的皇子相繼將自己的答卷呈上。
他們先前雖為嬴子云那精妙絕倫的書法技藝所震撼，但對其答卷卻嗤之以鼻。
區區一堆大話，毫無實質解決辦法，如此答卷又算得了什麼……
“行了，都擱下吧。”
嬴政將手中的宣紙依依不捨地置於一旁，接過其他皇子遞上的竹簡開始審閱。
“開源節流？”
“此計倒也不賴……”
這正是扶蘇提出的對策，嬴政看過之後稍稍頷首認可。
然而這一法子大臣們早已討論過無數次，雖然有些成效，但也相當有限。
眼下能省的地方均已節省，能增的賦稅也盡在增加範圍中，可錢財糧草短缺的頑疾依然無法根治。
輕輕嘆息後，嬴政繼續查看其他皇子的答卷。
不出所料，依舊全是一些舊策重提，甚至不少皇子答非所問，僅剩空洞口號。
這些答案根本無益於實際問題！反覆閱讀過後，嬴政微蹙眉宇，神色頗為難看。
隨後他重新翻出嬴子云的作答：
“雲兒，你答卷稱錢糧不過小事一樁，莫非真有良策？”
從前他會覺得這只是嬴子云誇口說虛話而已。
但現在今非昔比，朝堂上嬴子云的表現已經讓他另眼相看。
故此，拋出此問時，嬴政心中竟生幾分期待。
當聽見嬴政質詢，滿朝文武頓覺四下無聲。
確實，早先他們都見過嬴子云的答卷。
雖然焦點大多被其書法吸引，但他所答內容他們仍記憶猶新。
就兩字可以形容：狂妄至極！
錢糧之事困惱秦帝國多少載春秋，將眾人折騰得焦頭爛額。
年年征戰未休、長城築造、阿房宮營造以及黃帝陵修建耗費驚人。
歷經多年啊，大秦國庫支出遠遠超出收入，軍餉拖欠成常事，官員俸祿也無法按時發放，尤以蒙家軍最為慘烈。
他們在北境駐守大半年沒拿朝廷一分餉銀。
即便如此，這隻部隊憑一股意志昂揚不滅，這份堅定源於世代秦人骨血中的堅毅精神！就是咬緊牙關苦撐到底。
就算沒有軍餉何懼？就算邊疆捐軀無妨？
誓死不讓蠻夷踏入國土一步。
綜上所述，如今大秦正值極度缺錢少糧之際。
如此棘手的問題擺在嬴子云面前，居然聲稱只是輕描淡寫即可解決之事。
思忖片刻，嬴子云並未急著回覆，反倒問道：“父皇，不知國庫財力來源有哪些？”
嬴政稍作沉吟，隨口回應道：“田地租賃與百姓繳納的賦稅，還有一系列雜賦。”不過嬴政略顯遲疑，擔心遺漏重要之處，便轉而詢問臺下管糧官：
“關於國庫的收支明細，想必你知道最清楚，請給九公子解說一番。”
“遵命！”
一位資歷深厚的老臣應聲答道後跨步而出：“啟稟陛下，正如之前所言田租、口賦以及雜賦實為國庫主要來源。
所謂田租便是戶賦，按家戶徵收賦稅；而口賦是根據人口數量徵收的費用。
二者最終匯入國庫充盈國力。
最後還有各地方依照實際情形收取的一些附加稅目。”
“額外稅款無需繳入國庫，可用作地方官員的日常開銷，這樣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朝廷的財政壓力。”
治粟內吏將這些話詳細地陳述了出來。
然而，嬴子云聽完後依然未提出任何解決方案，反而追問道：
“也就是說，額外稅與人口稅是國庫收入的兩大支柱？”
“那麼兩者相比，哪一項才是更主要的呢？”
治粟內吏接著回應道：“人口稅更為關鍵，它能佔據國庫稅收中的七成之多。”
聽到此言，嬴子云微微點頭，“我明白了，你可以退下了。”
可正是這一簡單之舉，竟讓滿朝文武皆為之震驚——他們心中一陣驚惶。
這是什麼地方？這是章臺宮啊！這裡是百官早朝之所，是始皇帝聽政議事的大殿！
皇帝此刻正端坐於龍椅之上，你一介皇子，怎敢在此隨意指揮朝廷重臣？
如此頤指氣使、揮手即令其退，豈非對君主的大不敬嗎？
此舉若是惹惱皇帝，必有殺身之禍！畢竟觸碰帝王逆鱗之人，向來無一生還！
文武百官以為定會引起始皇的雷霆大怒。
然而當他們看向始皇之時，卻發現事情似乎並非如此——
始皇臉上非但沒有半分惱怒之意，反倒浮現出些許欣賞之情。
“子云，既然你已經知曉情況，那對於如何改善此事，可有何良策？”始皇目光依舊帶著期待地問道。
適才，嬴子云那般行為本屬失禮，但他不僅未招致震怒，反令始皇內心頗感欣慰，原因無他。
始皇恍若回到自己往昔年輕之時，在嬴子云身上彷彿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若其日後成為儲君，便將成為大秦未來的王。
如此人物，需有突破常規的膽識與魄力。
謹小慎微，猶疑遲疑，恰恰是為君之忌！
故此，嬴子云剛才的舉措雖有失禮之嫌，卻引來了始皇的理解與讚賞。
“父皇，兒臣斗膽再問一句：我大秦賦稅徵收的主要對象究竟是誰？”
此刻，眾臣皆覺困惑不解，此時此刻你嬴子云怎還在繞彎子遲遲不吐露解決辦法！
甚至連始皇都漸感有些不耐煩起來。
“當然是百姓了，以耕作為業者最多。”
“他們既要繳納戶賦，又要交付口賦！”說到這裡，始皇神色的變化盡在不言中，而嬴子云則毫不在意。
“如此，父皇，請容兒臣再問一句，我大秦最富有的人是誰？”
始皇略一思索隨口答道：“自當是那些豪族貴胄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