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張氏領著郎中進了屋。
郎中裝模作樣地察看了好一會兒，最終將林石的腿綁成了粽子。
“我兒的腿怎麼樣？還能好不？”林老太忍不住急著問道。
其餘眾人也都將期盼的目光投向的郎中。
只見郎中先是嘆了口氣，然後搖了搖頭，緩緩地道：“傷得太重，雖性命無憂，但日後怕是不良於行，只能躺在床上了。”
此言一齣，眾人臉上的顏色可謂是精彩紛呈。
“真不能治了？”林有才不死心地問。
郎中回道：“治不了了，骨頭都被打碎了，好生將養著吧。”
到這裡，郎中的戲算是演完了。
等郎中離開，林家人的臉色都難看了下來。
“娘，怎麼辦？老二廢了。”林有才率先開口了。
林家本就不富裕，平日裡只能維持個溫飽，再加上供著林耀祖讀書，日子過得也是磕磕絆絆。
而如今林石廢了，家裡要多養一個不幹活光吃飯的，林有才怎麼想怎麼心煩。
林老太緊皺著眉頭，她當然知道林有才在擔心什麼。
現在這情景，要想解決林家的難題，除非老二與林家沒有關係。
畢竟，耀祖還要讀書，無論如何都不能拖累了耀祖。
“這回的事都是老二引起的，總該由老二自己解決。”
良久，林老太說了這麼一句沒頭腦的話。
林雲溪一直在裝哭，聽到這句話，便知道林老太動了分家的心思，只是礙著面子，想讓旁人提出來而已。
她連忙哭著嚎道：“奶，我爹都這樣了還怎麼解決啊，爹常常說，咱們都是一家人，遇到困難要一起扛，您和大伯快想想辦法吧。”
她今兒就要讓愚孝爹瞧瞧，林家這一家人是怎樣的相親相愛。
林老太和林有才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最後林有才還是因著利益開口了：“話雖這麼說，但人總得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這事是老二惹的，就得由老二自己解決。”
“雖是一家人，但老三還要考科舉，我家天賜日後也得去讀書，總不能害了他們吧。”
“照我看，娘，不如分家吧。”
林有才說了好長一段話，終於說出了目的。
分家。
只要分了家，老二和林家就是兩家人，這樣，既不用管殘廢的老二，也不用還那十兩銀子。
林老太早就想好了這個法子，林有才的話一齣，她立馬順著臺階下了。
“唉，為了咱家，這也是沒辦法，老大，去請里正來一趟吧。”
林雲溪聞言，嘴角勾起一絲嘲諷。
林老太比她想象中的狠心多了，她還以為林老太要猶豫好一會兒呢。
好歹林石也是親兒子，林老太真是一點都不顧林石的死活啊。
躺在炕上的林石自是聽見了老孃的話，手指都忍不住顫動起來。
他老孃竟真的要分家。
林雲溪眼尖地握住了林石的雙手。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她大哭著祈求：“奶，別分家啊，不能分家，分家了我爹怎麼辦？”
張氏同樣跟著哭：“娘，分了家我們怎麼活啊，明兒那些人還會來要銀子，當家的又斷了腿，娘，這時候分家是要逼死我們啊，求您了！”
林曉曉只有八歲，說不出這麼些話來，只在一旁哇哇亂哭。
林老太聽得耳根子疼，她皺著眉怒罵道：“現在想起來求我了？之前讓換親你們不願意，要是換了親哪有這麼些事？”
“明明說好的上你孃家借錢，怎的偏不聽，非去招惹那高利貸，這會兒想起求我了，你當初怎的不勸勸老二？”
“生了兩個賠錢貨，照我說，還不如都賣了，老二連個兒子都沒有，明兒若是被那夥人打死了，他連個後都沒有！”
林老太將怒火全都發洩到了張氏身上，她如今是萬分後悔，早知道就應該直接換親，不聽那些有的沒有。
直接換親多好啊，耀祖有了媳婦，家裡少了張吃飯的口，老二也能好好的。
林石躺在炕上，越聽，他的心越冷。
他娘是絲毫不為他考慮啊，所有事的根由不都是為了給老三娶媳婦。
憑啥老三娶媳婦要賣他閨女？
罷，罷了，這家分了也好。
“娘。”林石睜開眼，輕輕喚了一聲。
他實在是聽不下去林老太的謾罵了。
林老太頓時收了聲，臉上還帶著幾分不自然：“老二，怎麼樣？還疼嗎？”
林石苦笑：“娘我沒事，方才我隱約聽見您說要分家，是真的嗎？”
林老太的眼神瞬間飄忽了起來，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旁的李氏連忙道：“二弟，娘也是沒有辦法，咱拿不出十兩銀子來，明兒那夥人若是將我們的腿都打斷了，咱的日子就沒法過了，三弟的仕途也就毀了。”
李氏方才始終沒說話，她打心裡覺得林石一家子慘，但她卻不能說。
畢竟，她也不想家裡多養一個殘廢，還要背十兩銀子的債。
她得為自己兒子天賜考慮。
林老太也立刻找補道：“老二，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你放心，雖然分了家，但咱們的感情是不會變的，等到時候耀祖高中，成了舉人老爺，他也會照顧你的。”
林石冷哼一聲。
家裡的情況他又不是不知道，真要借十兩銀子努努力還是能湊到的，只是因著他腿廢了，家裡嫌棄他是個累贅而已。
“娘，你想好了？”再出口的聲音已經沒有一絲感情了。
林老太點頭：“只能如此，分家對大夥兒都好啊。”
“那便依娘所說吧。”
林石不再挽留，有些親情，壓根就是留不住的。
他定定地閉上了雙眼，眼裡浮過的都是他前三十年的人生。
從小，他就夾在大哥與三弟中間受盡了委屈。
大哥是孃的第一個孩子，娘待他自是不一般，而三弟則是什麼文曲星轉世，娘對三弟更是寵愛至極。
只有他，不管是明面上還是暗地裡，娘從來都沒有寵愛過他。
他從小努力幹活，懂事至極，全都是為了娘稍微給他一點愛，哪怕只有三弟的十分之一也行。
可一切終究是化為了泡影。
日後，他要好好照顧妻女，為自己而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