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臨江醫院，頂層VIP病房。
空氣裡飄著一股消毒水特有的味道，幾乎蓋住了從半開窗戶送進來的那點新鮮氣。
謝意清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緊張地看著床上靠坐著的年輕人。
年輕人臉色還帶著病後的蒼白，比起前些天那種了無生機的樣子，如天差地別。
他身上套著寬大的藍白條紋病號服，清雋眉眼透著溫潤氣息，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正是謝家的長孫，謝司祈。
“阿祈，你現在覺得怎麼樣？身上還有哪裡不舒服的地方？”謝意清的聲音裡透著一股壓不住的激動，還有小心翼翼的關切。
謝司祈嘴角牽起一個淺淡的笑，聲音聽起來還有些虛：“爺爺，我沒事了。就是躺得太久，身上沒什麼力氣。”
他試著動了動手指，感受著這種清醒的感覺，有點陌生，又很實在。
昏睡時候的記憶亂七八糟的，醒過來就覺得像是做了一個特別長，特別累的噩夢。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謝意清眼圈有點發紅，嘴裡不停地念叨著，“醫生也說你恢復得很快，情況很穩定。再觀察幾天，就能回家好好休養了。”
謝司祈看著自家爺爺激動得有點不像平常樣子，心知自己這次病得不輕，讓家裡人都急壞了。
他輕輕拍了拍爺爺的手，表示安撫。
“爺爺，我昏迷的這段時間，是……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嗎？”
謝意清一聽這話，忍不住感慨：“阿祈，你這次能醒過來，那可真是多虧了一位高人出手相助啊！”
他把那天怎麼請宋姜葉去後山祖墳，宋姜葉怎麼一眼就找到了那塊奇奇怪怪的黑木牌，還有那木牌一被毀掉，醫院這邊就立刻打電話來說孫子醒了的事，仔仔細細，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謝意清語氣中無不是對宋姜葉的贊服。
謝司祈一直安安靜靜地聽著，只是眼睛深處，飛快地閃過了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慮。
祖墳？木牌？高人？
這些詞兒聽起來，實在有點太玄乎了。
他從小到大接受的都是西式教育，對於風水啊，玄學啊這些東西，一直都是聽過就算，保持距離。
“爺爺，也許……只是碰巧了吧？”他斟酌著措辭，慢慢開口，“可能我身體自己恢復了，剛好也到了該醒的時候。”
他不想直接反駁爺爺的好意，但要讓他相信自己的生死就係在一塊小木牌上，這實在有點難。
“碰巧？”謝意清想都沒想，立刻搖頭，“哪裡會有這麼巧的事情！這次你病了許久，請了多少中外名醫來看，全都束手無策，醫生都說你狀況愈下醫治不好，位那位宋姑娘一來，問題就解決了，這絕對不是碰巧！”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從自己貼身的口袋裡，掏出宋姜葉給的那張黃紙符，遞到謝司祈面前。
“這是宋姑娘給你的平安符。她說你命裡的那個大劫已經過去了，以後都會順順利利的，能長命百歲。不過這張符她說讓你還是貼身放好，也能保個平安。”
符紙就是最普通的那種黃紙，上面用硃砂畫的符文，線條看著有點隨意，甚至說得上潦草，可仔細看，又好像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
謝司祈的目光落在那張符紙上，又看了看爺爺臉上那種深信不疑的神情，最終沒有再說什麼反駁的話。
“好，謝謝爺爺，我會收好的。”他伸出手，接過了那張符紙。
入手就是普通紙張的觸感。他把它小心地對摺了幾下，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放了進去。
不管自己信不信，這是爺爺的一片心意，也算是那位宋姑娘出力的“功勞”。
看見孫子把符收好了，謝意清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孫子腦袋裡裝的都是外國那套東西，可能一時半會兒轉不過這個彎。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在寬敞的病房裡慢慢走了兩步。之前因為孫子重病，一直壓在心頭的那片烏雲好像一下子就散開了，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重新活過來的勁頭。
“阿祈啊，你這次能好起來，這可是我們謝家天大的喜事！原本我還想著，你一直這麼躺著，我那個壽宴，也沒什麼心思辦了……”
謝意清停下腳步，眼睛裡閃著光。
“現在不一樣了，你好了，這就是最好的消息！我這壽宴，不但要辦，還要給我大辦，熱熱鬧鬧地辦！好好沖沖喜氣，把之前那些倒黴的晦氣，全都給沖走！”
他們謝家最近這段時間，確實是接二連三地出事，太需要一場喜事來提提氣，也讓家裡人，讓外面的人都看看，謝家還沒倒。
謝司祈看著爺爺重新打起精神的樣子，也跟著笑了笑：“爺爺您高興就好。”
“當然高興！”謝意清分外精神，“對了，這事兒，還得給那位宋姑娘送張請帖過去！”
他一想到宋姜葉，立刻又補充道：“她現在好像是住在宋家那邊……嗯，我記得她也姓宋，難道是宋家那邊的什麼親戚？”
他之前光顧著擔心孫子的病情，沒來得及細問宋姜葉的來路。
“不管她是不是宋家人，這份請帖，我們謝家要單獨給她送，這代表我們的敬重！”
謝意清說著，拿起病床邊的電話，直接撥了個號碼出去，是打給黃明的。
“黃明，老爺子我的壽宴，照原計劃進行！不，要辦得比原計劃更隆重些！”
電話那頭的黃明明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聲音裡也帶上了喜氣：“是！老爺！那……司祈少爺他……”
“阿祈醒了！恢復得很好！”謝意清語氣裡帶著明顯的笑意，“你馬上去準備一份請帖，要用最鄭重的那種款式，然後你親自跑一趟，送到宋家去，要指明是給一位叫‘宋姜葉’的姑娘。”
黃明立刻在本子上記了下來。
謝意清特別叮囑道：“帖子一定要單獨送到她本人手上，不要通過宋家轉交。我擔心宋家那邊的人，未必會想著帶她來參加宴會。我們謝家不能失了禮數，怠慢了恩人。”
“明白了老爺，我馬上去辦！”黃明恭恭敬敬地應了下來。
掛了電話，謝意清心情是徹底好了，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面明晃晃的陽光，只覺得他們謝家的未來，好像也一下子重新變得光明起來了。
他轉過頭，對著病床上的謝司祈笑著說：“阿祈，你好好休息。等壽宴那天，爺爺介紹那位宋姑娘給你認識認識。”
謝司祈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那位宋姑娘……
他心裡倒是真的生出了一點好奇。
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能讓他那個一向沉穩持重的爺爺，如此推崇備至，甚至到了近乎迷信的地步。
–
天色漸晚，宋家的別墅亮起了燈。
餐廳裡，長長的餐桌旁，一家人陸續落座。
宋業明坐在主位旁，臉色有些蒼白，時不時輕咳兩聲，精神看起來不太好。
他目光晦暗不明地掠過宋姜葉身上。
在一眾人中，她顯得格格不入。
與其說是穿著打扮上的區別，不如說是氣場的不同。
之前他沒覺得有異，現在精神氣頭差了，卻莫名察覺出一些端倪。
“老大，你這臉色怎麼這麼差？都說了讓你別加班，身體要緊。”姜柔見大兒子出神，不免擔憂詢問。
坐在對面的宋朝北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還不是某些人烏鴉嘴，說什麼辦公室裡東西不好，我看大哥就是被她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