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伴著一陣有些磕絆的腳步聲，幾人扭頭看去，就見門口處一道高挑昳麗的身影正一瘸一拐地朝這邊走來。
她先是眼帶警告地看一眼福媽，視線轉而在觸及到小王腳邊站著的那道小小身影時，整個人像是被定在了那裡。
南梔之看著那和她小時候有幾分相似的小臉，眼眶一點點紅了起來，張口時，聲音更有種抑制不住的顫抖和小心翼翼，
“阿、阿歲，你叫阿歲對嗎？我……我是你的……”
小阿歲聽她說得艱難，乾脆脆聲接話，
“我是阿歲啊，你是麻麻嘛？”
【麻麻】兩個字，彷彿像某種咒語擊在她的心頭。
南梔之眼淚差點就落了下來，當即快步上前，蹲下身子一把抱住那個小小的身影，
“是！我是……我是媽媽，歲歲，我是媽媽……”
小阿歲冷不丁被抱住，伴隨著一陣香風而來的，是柔軟又溫暖的，好似陽光的味道。
那是小阿歲四歲半的人生閱歷裡，第一次接觸到“媽媽”的存在。
和硬邦邦又冷冰冰的師父們不一樣，這是媽媽的懷抱。
小阿歲眨眨眼睛，有些茫然又有些新奇地任由對方抱著，直到有些熱了，這才小小的掙扎了一下。
南梔之當即小心翼翼將人放開，她眼尾泛紅，眼角還掛著淚珠，這才仔細看向自己遺失了四年的親生骨肉。
知道她這些年是被山上的道觀收養，南梔之張口就是憐惜，
“寶寶，你這幾年在山上受……”
她想說孩子一定受苦了。
然而定睛一看，眼前的小娃娃長得那叫一個白嫩可愛，肉乎乎的小臉蛋，粉雕玉琢的，白裡還透著紅。
頭髮烏黑濃密，眼睛又黑又亮。
養得……還挺好哈。
非要說的話，那身衣服稍顯普通了些，但剛剛抱著卻能感覺到那料子綿軟又舒適，可見也是被精心養護著的。
南梔之一時卡殼，又忍不住心安。
她的孩子沒有受罪，那就好。
忍不住將人看了又看，南梔之這才拉著她往裡走。
萬家現在居住的是一棟三層別墅，萬雲韜出身普通，但這些年憑藉自己創下了一份不小的家業，且事業發展迅速，如今也算是京中新貴，因此別墅裝修得相對豪華。
南梔之帶著阿歲進門，正要上樓看她的房間，結果剛踏上樓梯，樓上冷不丁滾下來一個東西。
仔細一看，竟是一個洋娃娃的腦袋。
小阿歲抬頭，就見樓梯上站著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小女孩，此時正怒氣衝衝瞪著她，
“你不準進我家！都是因為你我和媽媽才會摔傷，你是掃把星，不准你來我家！你走！”
小阿歲盯著她的臉沒有說話，倒是一旁的南梔之，在聽到這話的瞬間沉了臉，語氣裡帶了明顯的呵斥，
“嬌嬌！誰教你說的這種話？！你摔傷跟歲歲有什麼關係？！還有，這裡是歲歲的家，不許你這麼沒禮貌！”
一旁負責提行李的小王聞言暗暗點頭。
就是就是。
嚴格來說這裡是阿歲小小姐的家，嬌嬌小姐才是冒牌貨。
怎麼好意思說出要把正牌千金趕走的話哦？
到底還是年紀小，不懂事啊。
而萬嬌嬌，許是第一次被這樣厲聲呵斥，她先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南梔之，隨後表情一垮，竟是直接往樓梯上一坐，開始撒潑，
“你兇我！！你居然為了這個野種兇我！
我討厭你！我不要你當我媽媽了！我要雪桐姨姨當我媽媽嗚嗚嗚！！”
南梔之聽她居然張口喊小阿歲野種，臉色很是難看。
因為知道當年抱錯嬌嬌也是無辜的，加上養了這些年到底有感情，南梔之也擔心嬌嬌一下子接受不了，所以就同意了丈夫說的暫時對孩子隱瞞的話。
也因此，在嬌嬌摔傷哭喊著不讓她走，而她腳上也意外扭傷，丈夫強硬要求她留下的時候，她沒有去接自己的孩子。
卻不想，嬌嬌心裡竟然對阿歲有這麼大的惡意！
再聽到她說的最後那話，南梔之心裡對萬嬌嬌那點子憐惜迅速消耗，看向她的眼神也一點點冷了下來。
“你既然那麼喜歡陸雪桐，天天念著要她當你媽媽，那就去當她的孩子好了。”
這不是她第一次聽到萬嬌嬌說想要陸雪桐當媽媽的話。
過去聽到的時候她會心寒，會難受，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從小捧在手心裡的孩子寧願親近一個外人也不親近自己。
甚至為此質疑過自己。
但現在，南梔之突然就不在乎了。
畢竟她有阿歲了。
這才是她親生的孩子，那些無法強求的親緣，她不求了。
南梔之知道說出這樣的話對一個孩子來說太過殘忍，但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親生骨肉，絕不可能為了一個養女委屈自己的孩子。
萬嬌嬌似乎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原本哭嚎的聲音一下子就停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南梔之，溼漉漉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慌亂。
下一秒，那抹慌亂又化作怨恨，驀的射向了南梔之身邊的阿歲。
彷彿一下子抓到了罪魁禍首。
都是她！
都是因為這個野種！媽媽才不要她的！
萬嬌嬌突然爬起身，噔噔噔就要下樓親自把這個掃把星趕出去。
她在家裡向來受寵，也習慣了所有人對她順從，此時想到什麼就去做了。
然而她早上剛剛摔傷，加上本就腿短，動作一急，整個人竟是直直撲下樓梯。
南梔之雖然對萬嬌嬌心寒，但到底是自己養大的孩子，怎麼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摔倒，當即鬆開小阿歲，不顧自己也有扭傷，一個跨步抱住就要摔下來的萬嬌嬌。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
兩人就那樣雙雙摔在樓梯上。
南梔之為了護住萬嬌嬌自己整個墊在下方，後背正好磕在樓梯臺階上，頓時傳來一陣陣錐心的痛。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引起別墅里人的注意。
樓上不多時又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伴隨著另一道稚氣的聲音，帶著幾分緊張和擔憂地從樓上緊跟而來，
“怎麼了？我怎麼聽到嬌嬌哭了？”
說話間，只見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小男孩快步跑下樓來，萬嬌嬌見狀立即哭著指著剛剛上前的小阿歲，
“哥哥！哥哥她推我！嗚嗚嗚！”
南梔之正感受著後背傳來的疼痛，冷不丁聽到這話，看向萬嬌嬌的眼神里滿是不可置信。
她是怎麼能睜著眼說出這樣的謊話來的？
這個孩子，究竟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可理喻？？
她想開口呵斥，卻因後背的疼痛弄得說不出話。
而她懷裡的萬嬌嬌還在一個勁地叫嚷著讓哥哥幫她出氣。
小阿歲原本是看著麻麻摔倒，想過來把她扶起來，結果萬嬌嬌死死壓在南梔之身上不說，嘴裡還尖叫著哭嚎不止。
小阿歲頓時就煩了，張口就兇她，
“你吵死了！閉嘴！”
萬爍，即小男孩聽到這話，哪裡還管是不是事實，噔噔噔幾步衝下樓來，抬手就朝著小阿歲推了過去。
“不准你欺負我妹妹！”
伴著萬爍那惡狠狠的一推而來的，是南梔之一聲焦急的厲喝，
“萬爍！！”
要知道，阿歲現在還站在階梯上！
儘管只剩幾個臺階，但真的被這樣正面倒下去也是分分鐘要命的。
南梔之只覺得眼前一黑，下意識伸手想要拉住自己的女兒，手臂卻被萬嬌嬌緊緊抱著。
那一瞬間，她第一次對這對養子養女生出了厭惡。
他們、他們怎麼能這麼對她的歲歲？！
南梔之眼睛都恨紅了，然而，想象中歲歲被推下樓的場景沒有發生。
只見原本應該被推下臺階的小阿歲，此時正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她小小的身子就像是被釘在樓梯上一樣，不止腳下沒有踉蹌半分，甚至上身也不見一點晃動。
萬爍一下子沒推動，還愣了一下。
見她不動，他又試著推一下，還是沒推動。
怎麼回事？
他明明很大力了！
她為什麼沒有像嬌嬌一樣摔下去？
男孩眼底滑過不解，屋內的人同樣閃過不解。
小阿歲就那樣任他推了兩下，先是抬頭看看這個兇巴巴的小哥哥，再低頭看看他推自己的手。
肉乎乎的小臉一臉嚴肅，經過思考後迅速得出一個結論，
“你推我了。”
顯而易見的事情，誰也不知道這會兒是怎麼一個發展情況，就聽小阿歲小奶音有些氣呼呼地接著說，
“我要正當防衛了。”
話落，只見小阿歲忽然上前一步，小短手直接抱住男孩的腿，一使勁，竟是將小男孩整個舉……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