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衛軍一把搶過通知書,眼睛瞪得溜圓:“這不是我籤的!這…這字跡…”
劉桂芳突然尖叫一聲:“是那小畜生!肯定是他冒充衛軍籤的字!”
圍觀的鄰居們頓時明白了個大概,鬨笑起來:
“哎呦喂,剛才不是還說‘舍小家為大家’嗎?”
“這臉變得比翻書還快!親兒子下鄉,就要了你老命了?”
“嘖嘖,光榮之家啊,這下可真是‘光榮’了!”
蕭成石臉色鐵青,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懷裡掏出那張轉讓書:“胡主任您看!我們有鋼鐵廠的轉讓書!我兒子是要當工人的,怎麼可能下鄉!”
胡主任接過轉讓書,剛看了兩眼,臉色突然沉了下來:“蕭成石同志,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蕭成石湊過去一看,差點當場暈過去。
轉讓書上哪還有什麼轉讓內容,分明變成了一封血淚控訴:
【敬山命苦,生母為救廠犧牲,後媽進門後百般虐待。】
【父親蕭成石與後媽劉桂芳逼迫我讓出母親用命換來的工人名額,否則就要將我趕出家門。為求活路,我自願下鄉建設祖國,只求組織給我一個公道……】
最後還按著鮮紅的手印。
“這…這不可能!”蕭成石手抖得像篩糠:“剛才明明不是這樣的!”
胡主任氣得渾身發抖:“好啊!烈士子女你們都敢欺負!”
他一把拽過蕭衛軍:“今天這名額已經報上去了,光榮之家的錦旗都發下來了,不去也得去!”
劉桂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抱住胡主任的腿哭嚎:“領導您行行好!我家衛軍才十六啊!北大荒那地方會要了他的命的!”
“十六怎麼了?人家十二歲的紅小兵還上山下鄉呢!”胡主任一腳踢開她。
“再敢阻撓知青下鄉,我這就上報革委會,把你們兩口子的工作都撤了!全家一起下鄉喝西北風!”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在蕭成石頭上。
沒了工作,他們一家真得去要飯了!
“衛軍…衛軍啊…”劉桂芳癱坐在地上,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媽對不起你啊…”
蕭衛軍此刻終於反應過來,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我不去!死也不去!”
他轉身就要跑,卻被兩個戴紅袖標的壯漢一把按住。
“由不得你!”胡主任厲聲道:“再鬧就把你綁起來送過去!”
蕭成石面如死灰地看著兒子被拖上面包車,突然發瘋似的撲上去:“兒子,我的兒子啊!”
麵包車揚長而去,噴了蕭成石一臉黑煙。
劉桂芳的哭嚎聲響徹整個家屬院:“我的兒啊!你咋這麼命苦啊!天殺的蕭敬山,你不得好死啊!”
圍觀的人群指指點點,不知是誰帶頭鼓起了掌:
“好!這才是真正的光榮之家!”
“一家兩個知青,老蕭家覺悟就是高!”
“蕭成石同志,您可真是咱們家屬院的模範啊!”
蕭成石兩眼一翻,直接氣暈過去。
劉桂芳的哭嚎戛然而止,手忙腳亂地去扶他:“老蕭!老蕭你怎麼了!快來人啊!救命啊!”
沒人上前幫忙。
鄰居們三三兩兩地散去,邊走邊議論:
“活該!搶人家名額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今天?”
“就是,烈士子女都欺負,報應!”
“聽說那小兒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整天遊手好閒的…”
寒風中,只剩下劉桂芳拖著昏死的蕭成石,在光禿禿的門洞前哭天搶地。
與此同時。
蕭敬山已經站在小火車站的月臺上了。
他望著眼前斑駁的鐵軌和冒著黑煙的綠皮火車,鼻腔裡充斥著煤煙和機油混合的氣味。
站臺上擠滿了揹著大包小包的知青,有的哭哭啼啼和家人告別,有的故作堅強地挺直腰板。
幾個戴著紅袖標的幹部拿著大喇叭喊話,聲音淹沒在嘈雜的人聲中。
蕭敬山摸了摸懷裡熱乎乎的肉包子,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這包子是他從國營飯店買的,皮薄餡大,一口咬下去滿嘴流油。
他慢悠悠地啃著,看著站臺上那些哭得稀里嘩啦的知青家屬,心裡竟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感。
前世下鄉時,他孤零零一個人,連個送行的人都沒有。
兜裡只有兩毛錢,餓得頭暈眼花。
可現在呢?
他摸了摸兜裡鼓鼓囊囊的錢票,又感受了一下靈田空間裡堆滿的物資,忍不住笑出了聲。
“蕭敬山同志,上車了!”
一個幹部拿著名單喊他。
他拎著小包袱,大步流星地踏上火車。
這一次下鄉,他可不是去吃苦的。
這趟火車是去三里屯的。
有七八個全都是下鄉的知青,個個臉色都不太好。
三里屯地偏,背靠大山,可不就是從城裡去山溝溝了嗎?
可下放的知青,大部分成分都有問題,要麼就是家裡窮,搞不到名額,迫不得已下鄉的。
像蕭敬山這樣的,少之又少。
坐在對面的是一對男女,倆人都是三角眼、吊梢臉,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車廂裡有不少娃子吵吵鬧鬧的聲音。
蕭敬山置身事外,在硬座上坐定後,就從包袱裡掏出一個油紙包。
這輩子說什麼也不能苦了自己的胃。
剛打開,濃郁的肉香立刻在車廂裡瀰漫開來。
那是國營飯店特製的醬肉燒雞,皮脆肉嫩,油光發亮。
“咕嚕。”
車廂裡此起彼伏地響起咽口水的聲音。
眾人齊刷刷的看向他手裡的燒雞,尤其是對面那對男女,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給釘在上邊兒。
這年頭,吃口肉可金貴。
大傢伙手裡都拮据,誰買得起?
“奶奶!我要吃雞腿!”
一個七八歲的熊孩子突然尖叫起來,鼻涕泡都冒出來了。
他穿著件髒兮兮的棉襖,手指甲縫裡全是黑泥,正死死盯著蕭敬山手裡的燒雞。
蕭敬山眼皮都沒抬,慢條斯理地撕下一條雞腿肉送進嘴裡。
前世在鄉下餓得啃樹皮的記憶還歷歷在目,這口肉他吃得格外珍惜。
“哇。”
熊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蹬腿。
“我要吃雞!我要吃雞!”
有了這熊孩子的開口,旁邊那對盯著燒雞的男女也跟著站起身來。
那對三角眼男女對視一眼。
男的率先站起來,一臉義正言辭地指著蕭敬山:“同志,你這就不對了!大家都是知青,應該互相幫助。你看孩子都餓哭了,分給大家吃怎麼了?”
女的立刻幫腔,尖著嗓子道:“就是!劉俊安同志說的對!”
“現在都提倡集體主義精神,你一個人吃獨食,像什麼話?”
說著還故意提高音量,衝著車廂裡的眾人喊:“大家說是不是啊?”
車廂裡幾個看熱鬧的也跟著起鬨。
“分一點唄!”
“就是,小孩子都哭了…”
“少口肉吃又餓不死,還不如給娃吃一口!”
這話說得蕭敬山都笑了。
巴掌不挨在自個兒身上不知道疼的。
真要捱到他們身上,怕是漏了一粒米,都能讓他們叫起來。
想到這,蕭敬山慢條斯理地又撕下一塊雞肉,眼皮都不抬,悠悠然開了口。
“你誰啊?我認識你?我的口糧給你吃?”
“臉咋那麼大呢?”
“那你老婆給不給我睡?”
“你!”劉俊安臉色瞬間鐵青,拳頭捏得咯咯響。
那老太婆見勢不妙,立刻拍著大腿嚎起來。
“造孽啊!我孫子都餓成這樣了,你這年輕人怎麼這麼狠心!”
她拽著鼻涕娃往蕭敬山跟前推:“娃兒,去!想吃就自己去拿!”
“我看看是不是有這麼心狠的人,連娃子一口吃的都捨不得。”
那熊孩子得了撐腰,立刻張牙舞爪地撲向燒雞,髒兮兮的手直接往油紙包裡抓。
“給我!我要吃!”
蕭敬山眼疾手快,一把拎起油紙包,那熊孩子撲了個空,差點栽到地上。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熊孩子當場躺地上打滾,哭得撕心裂肺。
四條腿兒蹬的跟抽風的蛤蟆似的,連著踹了旁邊的知青好幾腳。
“我要吃雞!我就要吃雞!”
“給我吃!”
老太婆見狀,立刻拍著座椅破口大罵:“沒良心的東西!欺負老人小孩!大家快看啊,這黑心肝的連口吃的都不給孩子!”
三角眼女知青胡雨萱趁機煽風點火:“同志,你這也太自私了!孩子這麼小,餓壞了怎麼辦?咱們知青下鄉就是要互幫互助…”
“互助?”
蕭敬山冷笑一聲,突然把燒雞往桌上一拍。
“行啊,我這隻雞三塊錢,糧票二兩。你們誰出錢?”
“不是喜歡助人為樂嗎?那你們給買唄!”
“你們心善,喜歡撒錢,我可沒那麼多錢來撒,來來來,你說,你倆誰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