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衙役正在翻箱倒櫃。
櫃子翻得底朝天，賬本攤得滿地都是，銅算盤滾到了牆角。
大伯武士稜，正臉色鐵青的與幾個管事正站在一旁候著，手中的蒲扇捏得咯吱作響。
武昭躲在李婆身後，偷偷往裡看。前世特種兵出身帶來的習慣，讓他下意識地關注每個細節。
一個小廝急匆匆跑進來，湊到武士稜耳邊嘀咕了幾句。
武珝目光敏銳地捕捉到武士稜手指在微微的顫抖：
“昭哥哥，你看大伯的手，人在害怕的時候，嘴角會抖，手也會抖。大伯在害怕什麼呢？”
武昭一愣，這孩子雖然年幼，但對人觀察得相當敏銳，難怪後來能在宮裡縱橫捭闔。
果然，武士稜對身邊的管事低聲吩咐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賬房。
這麼重要的搜查，大伯怎麼會突然離開？武昭悄聲對李婆說，”婆婆，我去看看。”
和李婆打過招呼，武昭便拉著武珝溜出賬房。兩個小不點悄悄跟在武士稜後面，保持著安全距離。
他們看到武士稜左拐右拐，來到了府邸後院一處很少有人來往的偏僻之處。
只見院子裡，武士稜與一個衣著考究的中年人低聲爭執，旁邊還站著一個瘸腿小廝。
中年人氣勢不凡，站姿挺拔，雖然聲音壓得很低，但那股居高臨下的態度一目瞭然。
“我不管！這些賬目我都看過了，知道你們做的那些勾當。”那人聲音雖低，但語氣咄咄逼人。
武士稜臉色陰沉，壓低聲音道：”餘管事，眼下官府正查賬，這事能否改日再談？”
“改日？”那位餘管事冷笑一聲：
“軍械庫的真實去向，突厥人的買賣……這些若是讓官府知道，你覺得誰擔得起這個責任？ “
武昭心中一動。看來這裡面有貓膩！
就在這時，武昭突然感覺後頸一陣微微發麻，他警覺地抬頭望去。
只見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僧，正凌空虛立在院牆之上，一襲破舊的灰色袈裟隨風輕輕飄動。
老僧的腳尖甚至未曾觸及牆頭，整個人如同鬼魅般懸浮在空中！這是住在武府隔壁破廟裡的空明大師！
老僧雙目微闔，嘴角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與武昭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那一瞬間，武昭彷彿看到了無盡星河，在老僧眼中流轉。
下一刻，老僧的身形已經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中，彷彿從未出現過。
武昭這才意識到，或許只有自己那異於常人的感知，才能捕捉到空明大師的行蹤。
“昭哥哥，你在看什麼？”武珝好奇地問道。
“沒什麼。”武昭輕輕搖頭，把武珝往自己身後拉了拉：”我們繼續聽他們說什麼。”
“你到底想怎樣？”武士稜咬牙切齒。
餘管事環顧四周，壓低聲音：”一萬貫。我知道你們賣給突厥人的軍械遠不止這個數。”
“你瘋了？”武士稜瞪大眼睛，”這麼多？”
“不然我就進去告訴那些官差，真正的賬目在哪……還有那些帶著標記的單據。
你嫁禍給武士彠，可真是個高招。”
餘管事冷笑道：”可惜還是留下了破綻。”
武珝聽到這裡，小拳頭緊緊攥起，她的小嘴唇幾乎咬出了血，但卻強忍著沒發出聲音。
“昭哥哥，”她幾乎是用氣音說道：”小囡沒猜錯，是大伯害了爹爹。”
武昭輕輕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繼續安靜聽下去，卻看到武珝已經悄悄從他身旁溜出。
如同一隻敏捷的小貓，竟已經先一步貼近了武士稜和餘管事。
武珝躡手躡腳的蹲在假山後面，探出小腦袋繼續偷聽。
“我要分成。”餘管事冷冷地說：
“這筆軍械買賣，按現在的規模，一萬貫只是個開始。我不貪心，只要兩成。”
武士稜陰沉著臉：”餘管事，你胃口太大了！ “
“你們暗中勾結突厥，出賣大唐軍械，這是死罪！”
餘管事冷笑一聲：
“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若是傳到陛下面前，你們全家都得掉腦袋。
區區兩成，已經是便宜你了。”
武士稜眼中閃過一絲兇光，但最終還是壓下了怒火：”知道了，我會考慮。”
“別考慮太久。”餘管事冷冷地說：”三日內給我回復，否則……”
他用手指了指大理寺的方向。說完，他將賬簿塞進了自己的衣袖，而不是還給武士稜。
“你這是？”武士稜皺眉。
“保險起見，這賬簿我先帶走。”
餘管事冷笑，”等你答應了我的條件，我自然會還給你。”
武士稜握緊拳頭，狠狠地瞪著餘管事，卻無可奈何。
“他要帶走證據！”
武珝急切地扯了扯武昭的衣角，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這樣爹爹就永遠洗不清了！”
武昭眉頭緊鎖，思索著對策。
這賬簿對救出二叔至關重要，絕不能讓餘管事帶走。
“我有個主意。”他低聲對武珝說：
“等他們一出來，你就假裝摔倒，大哭起來。趁他們注意力被吸引，我去偷回賬簿。”
武珝眼睛一亮，立刻點頭：”小囡明白了。”
不多時，武士稜和餘管事結束談話，就在他們準備分頭離開時，武珝突然從暗處衝出。
她裝作不小心摔了一跤，立刻放聲大哭起來。
“嗚哇——小囡疼死啦！”她的哭聲又尖又響，整個院子都能聽見。
武士稜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急忙停下腳步。
“珝兒，怎麼在這兒？”武士稜皺眉道，”不是讓你待在偏院嗎？”
“大、大伯。”武珝抽抽噎噎地說，一邊揉著膝蓋，一邊用袖子擦眼淚：
“小囡、小囡和昭哥哥玩躲貓貓，不小心摔倒了。”
在武士稜和餘管事被吸引的瞬間，武昭悄悄繞到餘管事身後，眼疾手快地從他袖中抽出了那本賬簿。
但就在他即將撤離的時候，餘管事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猛地轉過身來！
武昭心中一凜，眼看就要被發現，突然武珝的哭聲變得更加淒厲！
“嗚嗚嗚——大伯！小囡的腳好痛啊！可能、可能斷了！”
她一邊哭，一邊抱住了武士稜的腿：”大伯抱抱小囡！小囡站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