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塊厚重的黑色綢緞,溫柔地包裹著慕尼黑的大街小巷。
弗洛裡安送溫妮到家樓下,揮手作別。溫妮邁進屋內,這才察覺到褲腳和鞋子早已被傍晚的細雨浸溼,寒意順著肌膚往上蔓延。
她打了個哆嗦,心裡暗自叫苦,趕忙衝向浴室。熱水如細密的珠簾,驅散了周身的寒意。
洗完澡,她又給自己衝了一杯冒著熱氣的熱水,捧著杯子,默默在心裡祈禱:可千萬別感冒,在這地方,看病貴得離譜,每一分錢都得精打細算。
溫妮縮進柔軟的被窩,拿起手機,給弗洛裡安發了條消息:“你到家了嗎?”
隨後,她點開相冊,一張張瀏覽著今天拍攝的照片。看著看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眼神里滿是滿意。
“不愧是我,天生就適合幹這個。”她小聲嘟囔著,語氣裡帶著一絲自得。
上次生日vlog大獲成功,粉絲量直接翻了一倍,甚至有兩三個品牌找來合作。
雖說目前只是置換贊助,還沒有佣金,但這無疑是個好兆頭。她打算再積累些作品,等時機成熟了再考慮接廣告的事。
溫妮心裡清楚,視頻受歡迎,不僅靠自己獨特的剪輯手法,還有朋友們超高的顏值加持,尤其是弗洛裡安,渾身散發著典型的歐洲帥哥氣質,簡直是男女通殺,完美契合大眾審美。
當時視頻一發出去評論區就炸了:”背景音裡說德語的小哥哥是誰?”
“求博主以後多拍那個金髮男生,帥的我半夜眼睛都瞪大了!”
“博主和博主的朋友顏值都太高了吧,這vlog也太養眼了!”
果然是看臉的世界。
想到未來,溫妮計劃著再開通一個國內的社交賬號。
畢業的日子越來越近,她心裡更多的是興奮,而非慌張。
畢竟這一年來,生活正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她想著,以後回國找工作,這個賬號說不定能派上用場。自從她爸去世後,她就再沒回過國,往返的機票太貴了。
平日裡,宋知然回國時總會給她帶很多國內的東西,可到底比不上自己親自回去一趟。
溫妮把手機裡的照片上傳到電腦網盤保存好,又陷入了沉思:以後更新的重心是繼續做vlog,還是迴歸做飯教程呢?
錄剪一個vlog耗時太長,而做飯是日常必需,不如偶爾彔彔就好。
她精挑細選了一些這段時間最滿意的照片,發在臉書上分享生活。
其中一張在啤酒節和弗洛裡安的合照被她放在了C位。
那天,陽光正好,灑在兩人身上,勾勒出溫暖的輪廓。
當時,他們之間的氛圍已經有些微妙的曖昧,儘管靠得不是很近,但照片裡滿是粉紅泡泡,溫妮很喜歡這張照片,男帥女美,畫面溫馨,她在心裡默默感謝那個幫忙拍照的女生。
過了許久,弗洛裡安才回復消息,他表示剛洗完澡,才有空看手機,讓她注意保暖,過了十月慕尼黑會越來越冷。
溫妮回覆知道了,又詢問他之後的訓練安排,兩人一來一回聊了幾句。睏意漸漸襲來,溫妮明天早上還要去便利店上班,於是發了句“晚安”,便沉沉睡去。
然而,第二天,最不想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溫妮感覺腦袋昏沉沉的,嗓子也有些發癢,“阿切——靠!”她懊惱地拍了下額頭,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她掙扎著爬起來,燒了壺熱水,好不容易在櫃子裡翻出幾包感冒藥。
溫妮身體素質一向不錯,半年都難得生一次病,所以根本沒把昨天鞋子弄溼當回事,沒想到還是中招了。
“年紀大了,年紀大了……”她一邊碎碎念,一邊屏住呼吸喝下感冒藥,苦味瞬間在口腔蔓延,她忍不住吐了吐舌頭,趕忙喝了杯溫水漱口。
溫妮打開門,一陣寒風撲面而來,她打了個寒顫,立刻決定全副武裝去上班。
路上,手機鈴聲響起,是宋知然打來的。
“溫妮,我搬新家了,快來參加我的暖房派對!”宋知然興奮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
宋知然和溫妮專業不同,宋知然學的是富二代最喜歡的倆大專業之一藝術類,另一個是哲學。
據她所說,她爸聽說德國畢業難度高,特意把她送來“改造”。
宋知然還說新家離溫妮家更近了,以後可以常來找她玩,溫妮欣然答應,承諾一定會提前去。
掛了電話,溫妮總覺得有什麼事忘了告訴宋知然,可一時又想不起來。
早上的便利店格外安靜,貨物在昨晚就已經擺放整齊,顧客寥寥無幾。
這種時間,正是溫妮完成作業學習或者剪輯視頻的好機會。
她戴上眼鏡,盯著電腦屏幕,準備攻克那篇已經被打回三次的論文。
她好幾次自暴自棄地想,乾脆不畢業了,但也只是嘴上說說,還是認命地繼續修改,連有人進店都沒察覺,這都怪艾伯特,門口的提示鈴壞了快兩週了,他也不找人修理。
“扣扣——”直到有人輕輕敲桌子,溫妮才回過神來。
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以為是顧客,站起身準備結賬。抬眼一看,熟悉的金髮映入眼簾。
今天弗洛裡安的頭髮像是特意打理過,在清晨的陽光下格外柔順,散發著迷人的光澤,讓人忍不住想去觸摸。
還沒等溫妮有所行動,弗洛裡安先伸手揉了揉她的頭,他的手掌寬厚而溫暖,帶著微微的暖意:“怎麼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唔……”溫妮眨了眨眼睛,把電腦轉了個角度給他看,滿眼無奈。
弗洛裡安被她這副呆呆的模樣逗笑了:“明年我也要去上大學了,到時候就能體會你的痛苦了。”
“我還以為你們運動員不用上大學呢,原來還是要讀書啊?”溫妮瞬間來了精神,眼睛裡閃爍著幸災樂禍的光芒。
她在心裡默默想著,運動員可真辛苦,把她最不喜歡的兩件事——運動和學習,都佔全了。
弗洛裡安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沒理會她的調侃,而是從揹包裡拿出一個保溫飯盒,遞到溫妮面前:“吃了早餐嗎?這是我媽媽給你做的早餐。”
“你媽媽?!給我?!”溫妮瞪大了眼睛,滿臉驚訝。這進展也太快了吧。
“對呀,之前我跟她提過你經常給我做中餐吃,她說也要做點德國傳統早餐給你嚐嚐。”弗洛裡安一臉輕鬆地解釋著,似乎不明白溫妮為什麼這麼驚訝。
他伸手打開飯盒,裡面整齊擺放著鹼水面包、白香腸,還有一小罐色澤鮮豔的果醬和新鮮的奶酪。
“這就是國內外文化的差異吧……”溫妮苦笑著想。
在國內,她大概只有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才會告訴家人自己戀愛的事。
弗洛裡安插起一塊鹼水面包,遞到溫妮嘴邊,示意她嘗一口。
溫妮猶豫了一下,輕輕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和表面的粗海鹽在口中碰撞,口感豐富,美妙無比。
“哇,太好吃了!你媽媽的手藝太棒了。”溫妮眼睛發亮,由衷地讚歎道。
她沒說客氣話,這是她在慕尼黑吃過最好吃的鹼水面包,看似普通,卻有著讓人驚豔的味道。
她甚至想找弗洛裡安要他媽媽的聯繫方式,學習一下製作方法。
然而,美好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太久。
溫妮突然感覺鼻子一酸,忍不住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弗洛裡安的臉上立刻浮現出擔憂的神情,他輕輕皺起眉頭,眼神里滿是關切:“你是不是感冒了?昨晚著涼了?”
說著,他伸手摸了摸溫妮的額頭,觸手一片滾燙,“不行,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溫妮搖了搖頭,倔強地說:“沒事,我吃了感冒藥,休息一下就好。”去醫院才要我命,我可捨不得那錢。
弗洛裡安看著她那固執的模樣,無奈地長嘆一口氣,胸腔裡滿是拿她沒辦法的無力感:“那至少今天別上班了,回家休息,你看看你現在這副虛弱的樣子。”
溫妮咬了咬嘴唇,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但還是小聲說道:“還有一個小時我就得去上課了,真的沒那麼嚴重,我平時身體可好了,這點小感冒不算什麼。”
她試圖扯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可蒼白的臉色讓這個笑容看起來格外勉強。
“還想著去上課?”弗洛裡安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他的眼神緊緊鎖住溫妮,嚴肅得彷彿能洞察她內心所有的想法,“你難道感覺不到自己正發著高燒嗎?這樣硬撐著,病情只會越來越嚴重。”
溫妮被他這嚴肅的模樣嚇得一哆嗦,到了嘴邊的反駁瞬間嚥了回去,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低下頭,不敢直視弗洛裡安的眼睛。
弗洛裡安的目光柔和了些許,他微微俯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溫妮平齊,一臉認真地說道:“以後別再這麼逞強了,生病了就要好好照顧自己,不管有什麼事,都可以跟我說。”
溫妮緩緩抬起頭,對上弗洛裡安關切的目光,那目光中蘊含的溫柔與關懷,如同冬日裡的暖陽,直直地照進她的心底,她輕輕地、用力地點了點頭,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弗洛裡安見她答應,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
他叮囑溫妮在原地等他,便匆匆轉身,快步跑出便利店。
沒過多久,他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手上提著一堆從藥店裡買來的藥。
他拿起一盒藥,認真地看著說明書,隨後又抬起頭,目光專注地看著溫妮,耐心地解釋著每種藥的服用劑量和時間:“這個退燒藥,要是體溫超過38度5就吃一片;這個消炎藥,一天三次,一次兩粒……”
他邊說邊用手比劃著,眼神里滿是擔憂與關切。
看著溫妮時不時走神的樣子,弗洛裡安向她要了一支筆。
他拿起藥盒,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寫下每種藥的服用時間和劑量,一筆一劃,認真得如同在完成一件無比重要的事。
溫妮靜靜地看著弗洛裡安忙碌的身影,心中泛起層層漣漪。
她現在還沒有意識到,這個陽光帥氣的德國男孩,已經悄無聲息地走進了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