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這裡好美，弗洛裡安！快來給我拍幾張照！”溫妮拉著弗洛裡安，蹦蹦跳跳地走到鐘樓附近，瞬間切換到“拍照模式”，腦袋微微歪向一側，單手叉腰，腳尖還俏皮地踮起，模樣十分“做作”。
弗洛裡安嘴角噙著一抹笑意，舉起相機，微微調整角度，“咔嚓”幾聲，定格下溫妮的身影。
“好了，拍的不好不準怪我。對了，你以後也會從事這方面的工作嗎？”他放下相機，目光帶著幾分探尋。
“廢話，不然我選這個專業幹什麼？”溫妮瞪了他一眼，伸手奪過相機，屏幕上的畫面竟意外地不錯，她滿意地彎了彎眉眼，嘴角揚起一抹笑。
弗洛裡安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沒再言語。
說起未來的職業，溫妮這才意識到，明年就要畢業了，雖說有延畢的風險，但自己還真沒仔細琢磨過。
大方向倒是有，可細分領域她完全沒頭緒。
她本就是個得過且過的性子，心裡想著到時拿到什麼offer，哪個輕鬆又錢多就選哪個。
國內經濟蒸蒸日上，明年還將舉辦奧運會，工作肯定不愁找。
“哎呀，其實說實話我也沒想好，我現在比較偏向於幕後工作，你怎麼突然問這個？”溫妮疑惑地看向弗洛裡安。
弗洛裡安的目光微微一滯，頓了頓，認真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會留在德國嗎？”他凝視著溫妮，眼中的認真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溫妮一怔，喉嚨像被什麼哽住，一時語塞。她張了張嘴，卻發現給不了眼前這個少年一個確切答案。
未來的變數太多，她沒辦法輕易許下留在德國的承諾。
“我們該回去了……”弗洛裡安察覺到溫妮的猶豫，心中一陣落寞，聲音不自覺低了幾分。
回程的路上，車內氣氛有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溫妮偷偷瞥向弗洛裡安，昏黃的車內燈光柔和地灑在他臉上，勾勒出硬朗又帥氣的輪廓。
他雙手穩穩地握住方向盤，眼睛專注地盯著前方，兩人之間彷彿隔著一道無形的牆，將他們的距離拉得好遠好遠。
一個小時的路程，此刻卻長得好似沒有盡頭。
回到家後，溫妮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睛望著天花板發呆。
她滿心疑惑，為什麼弗洛裡安那個問題會讓氣氛變得這般尷尬？自己的猶豫，真的傷害到他了嗎？可未來充滿未知，她又怎能輕易承諾呢？
而弗洛裡安此時也滿心懊悔自己的唐突，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心裡七上八下，就怕因為這件事，兩人之間產生裂痕。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雖在網絡上保持著聊天，可字裡行間都透著刻意迴避的意味。
溫妮一頭扎進學業裡，想用忙碌麻痺自己，可每當夜深人靜，弗洛裡安落寞的眼神總會毫無徵兆地浮現在她腦海，揮之不去。
日子就在這種刻意迴避與忙碌中悄然流逝，很快，春節的氣息瀰漫開來。
遠在異國的溫妮，心中對家鄉的思念愈發濃烈，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
除夕這天，溫妮像往常一樣在社交軟件上分享自己做年夜飯的過程，照片裡，那幾盤精心準備的菜餚，儘管她盡力還原家鄉味道，可在異國的燈光下，總透著股孤單和不正宗。
“唉。”她輕輕嘆了口氣，手指在屏幕上滑動，打下幾行對家鄉春節的思念，便點擊發送。
沒想到，這條動態恰好被弗洛裡安看到了。他訓練休息的時候在刷手機，看到溫妮發的內容自己都覺得巧。
他腦海裡瞬間浮現出溫妮之前提起家鄉春節時眉飛色舞的模樣，那些充滿煙火氣的描述在他腦海裡不斷迴盪。
“她肯定特別想家。”弗洛裡安喃喃自語。
第二天一大早，弗洛裡安就站在了溫妮家門前，抬手敲響了門。
溫妮睡眼惺忪地打開門，看到弗洛裡安的那一刻，眼睛瞪得老大，滿是驚訝。
弗洛裡安懷裡抱著大包小包，裡面有從城市另一頭中國超市好不容易買到的食材，還有一些喜慶的春節裝飾，手上還拎著巴伐利亞白腸。
弗洛裡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耳朵微微泛紅，說道：“對不起，我昨天晚上看到你的社交動態才知道今天是你們國家最重要的節日，沒提前告訴你就來了，希望沒打擾到你。”
溫妮愣了一下，隨即嘴角上揚，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側身讓他進屋，“怎麼會打擾，是我忘記告訴你了，你能來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溫妮踩著板凳掛中國結，紅色流蘇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偶爾掃過弗洛裡安的眼睫。
弗洛裡安好奇地打量著這些充滿東方韻味的裝飾，拿起一個福字，左看右看，“這個是直接貼牆上嗎？”他疑惑地問。
溫妮一邊調整著中國結的位置，一邊笑著回答：“對，福字要倒著貼，寓意福到啦！”
弗洛裡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認真地把福字貼在牆上，還歪著頭欣賞自己的“傑作”，那股子認真的勁兒逗得溫妮直想笑。
“網上說你們過年要吃這個。”弗洛裡安舉起從溫妮冰箱裡找到的凍得梆硬的速凍餃子，臉上寫滿了疑惑，“但為什麼保質期是去年聖誕？”
溫妮一聽，差點從椅子上栽下來，她哭笑不得地說：“這可是給留學生的魔法食品！關鍵時刻能救急！”
她接過包裝，瞥見生產日期，忍不住笑出聲，“好傢伙，2005年的陳年老餃，估計都能當文物了！”
午飯的準備過程堪稱一場“跨國料理大亂鬥”。
弗洛裡安堅持要把他帶來的巴伐利亞白腸加入這場美食盛宴，溫妮看著那一根根白花花的香腸，靈機一動，拿起番茄醬在腸衣上畫起了笑臉，“好看吧！”
弗洛裡安看著被畫得五顏六色的白腸，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調侃她道，“你這是要把白腸變成藝術品啊！”
當弗洛裡安試圖拆他新買的餃子包裝時，溫妮終於忍不住奪過廚房主權，“過年就別吃速凍餃子了，快來看著！我來教你正宗的包餃子。”
她熟練地拿起麵皮，放上餡料，手指翻飛，不一會兒一個漂亮的餃子就成型了。
弗洛裡安在一旁看得目不轉睛，也有樣學樣地包起來，可包出來的餃子不是皮破了餡露出來，就是形狀歪七扭八。
溫妮看著他的“作品”，笑得前仰後合，“你這包的是餃子還是外星生物啊？”
弗洛裡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來這我想象的難多了。”
溫妮一邊包餃子，一邊跟弗洛裡安解釋著春節的習俗，“吃到幸運幣的人，來年會有……”溫妮剛開口，就被弗洛裡安搶了話頭。
“口腔潰瘍。”弗洛裡安一本正經地逗她，手指沾著麵粉就去擦溫妮鼻尖的醬汁，溫妮一聽，想他還在嘲笑那包陳年餃子的事，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作勢要打他。
電腦裡春晚重播著昨天的相聲，這時，宋知然發來視頻邀請，她前幾天就回國了，鏡頭裡她正坐在沙發上，一邊啃著辣條一邊興奮地說：“溫妮，你這年夜飯看著還挺有模有樣啊！”
溫妮笑著讓弗洛裡安出鏡，宋知然看著鏡頭裡弗洛裡安用碗調配醬油醋，調侃道：“可以啊溫妮，都馴化到會用複合調味料了。”
溫妮剛要得意地反駁，突然瞥見弗洛裡安羽絨服下露出的訓練服一角。
“為什麼……你今天不用訓練嗎？”溫妮疑惑地問道。
弗洛裡安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教練說春節是東方神秘力量，讓我來沾沾喜氣。”
他一邊說，一邊把煎糊的餃子扒拉到自己碗裡，燭光在他長長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陰影，溫妮這才發現他左手還纏著肌效貼。
她知道他是在開玩笑，可心裡還是湧起一股暖流，也沒有戳破他善意的謊言。
守歲到零點時，外面的世界彷彿被點燃，煙花在夜空中肆意綻放。
“按你們的習俗，”弗洛裡安有些緊張地從揹包裡摸出個紅包，他的耳朵紅得要滴血，結結巴巴地用中文說道：“壓歲錢？是這麼讀的嗎？”
溫妮看著他那認真又可愛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接過紅包，調侃道：“不會是超市優惠券吧？”打開卻是張手繪卡片，上面畫著Q版小人穿著拜仁球衣舉燈籠，有點像她。
下面歪歪扭扭寫著漢字：溫妮的任意球防守區。
她笑得眼淚都要出來：“把我畫成守門員？你這是什麼創意啊？”
弗洛裡安撓撓頭，用德語小聲嘟囔了句什麼，窗外突然傳來煙花炮竹震耳欲聾的聲音，應該是慕尼黑華人在慶祝春節，那句沒聽清的話被淹沒在其中。
大概是：“這樣你永遠在我的禁區。”
陽臺上看煙花時，溫妮的圍巾不小心勾住了弗洛裡安外套拉鍊。
兩人在噼裡啪啦炸響的夜空下手忙腳亂，一個使勁扯圍巾，一個小心翼翼地解拉鍊，場面十分滑稽。
溫妮突然哼起跑調的《恭喜發財》，弗洛裡安也跟著瞎唱起來，兩人的歌聲在煙花聲中顯得格外歡快。
“喂，”溫妮戳戳弗洛裡安腰間軟肉，“你剛才說的話我沒聽清…”
煙花恰在此時綻成金色瀑布，弗洛裡安俯身靠近她，帶著黑啤的麥芽香，故作神秘地說：“是下場比賽的戰術機密，不能告訴你。”
說完，他輕輕在溫妮凍紅的耳尖落下一吻，像雪落在暖爐上瞬間蒸發，溫妮的心也跟著酥了一下。
後來某一天收拾碗筷時，溫妮在角落發現弗洛裡安不小心從口袋落下的訓練通知。
她拿起通知，目光落在被他用熒光筆標出的日期上，觸目驚心——正是他翹掉集訓來陪她包餃子的那天。
溫妮的手指輕輕撫過那日期，心裡五味雜陳。
冰櫃裡2005年的古董餃子靜靜躺著，她像是被什麼觸動，摸出那枚包在餃子裡的幸運幣，放在手心，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
窗外又開始飄雪，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世界漸漸變得銀裝素裹。而某個關於未來的答案，正在兩人心照不宣的沉默裡悄然發酵。
就像中國結糾纏的流蘇，看似亂作一團，卻自有其溫柔而緊密的章法，將兩顆心越系越緊 。
農曆的08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