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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5章

前世的經歷,讓蘇照棠對於疼痛的反應,早已麻木。

這點傷痛,又豈能讓她昏迷?

之所以“暈”過去,一來,是有一些往事想要驗證。

二來,陸洲白那些冠冕堂皇的噁心話,她已經聽夠了。

不過,陸洲白不願和離,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畢竟前世,這個男人分明早早厭棄了她,在將她貶為妾室後,更是沒把她當人看。

今生她主動提出和離,按理來說,陸洲白應該立刻答應,與過去劃清界限才對。

怎地非但沒答應,還說出那套噁心話來?

莫非這個時候的他,對自己,還留有一絲真情?

前世的她,極度渴望溫暖,這一絲真情足以令她動搖。

今生,她只覺得可笑。

真情也好,假意也罷,如此動輒折辱人格,要人性命的情意,她可不想再要了。

不和離也好。

蘇照棠眼眸微睜,長睫下冷眸似浸了霜刃。

與其和離在外看不真切,待在陸家近處看著他們一步步走入深淵,不是更加令人心情愉悅麼?

“夫人!”

一道帶著哽咽的驚喜聲忽然入耳。

蘇照棠心房一顫。

甫一睜開眼,便見個綠裙小丫鬟風一般地跑進廂房,撲到床前大哭。

“嚇死奴婢了,奴婢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您了。”

“瓊枝不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蘇照棠輕輕擦掉丫鬟眼角的淚珠,語調溫緩地安慰,眼中亦有淚光閃爍。

前世,她在精神與身體的雙重打擊下,逐漸瘋癲,傷人傷己,瓊枝卻始終不離不棄地陪著她。

她說枝不離花,她永遠都不會離開主人。

但後來,她還是離開了。

她幫她逃離陸家時,不慎被發現,最終在她面前被活活折磨死。

那血淋淋的畫面,即便隔了一世,仍舊曆歷在目。

而今那一聲聲慘叫終於隨著故人入懷,漸漸消弭,化為耳邊的哭聲。

蘇照棠眼眶發燙,笑意溫緩,柔聲安慰:

“我怎會捨得離開小瓊枝呢?”

瓊枝破涕為笑,半是埋怨道:

“夫人,都這個時候了,你怎麼還不忘打趣奴婢,快讓奴婢看看,您傷到哪兒了?”

蘇照棠在瓊枝的幫助下坐起來,舒了口氣,低聲吩咐:

“先拿紙筆來。”

聽到這個語氣,瓊枝微驚,立刻什麼都不問了,轉頭拿紙筆送到主人手中。

蘇照棠提筆速度極快地寫下一封信,摺好遞給瓊枝。

“速將此信送予城東素心醫館主人手中。”

吩咐完,蘇照棠又笑了一聲:

“你主人我這條腿能不能保得住,就看你來去的速度夠不夠快了。”

瓊枝狠狠嚇了一跳,立刻什麼也顧不得說了,藏好信紙飛快地跑出了房,在門口撞到陸洲白,也沒停下。

陸洲白拍了拍褶皺,蹙眉看著丫鬟背影潦草髒亂,像是好幾天沒換洗了。

那是棠兒身邊的侍女瓊枝?

她不是還在山下找人嗎,什麼時候回來了?

這般冒冒失失衝出去,真是難登大雅之堂,回頭得跟夫人好好說說,讓她換個貼身丫鬟才是。

大夫就在身後,他無暇多想,很快將疑惑拋在腦後,領著大夫入房。

“這邊請。”

……

素心醫館。

內室之中,靜謐異常,檀香嫋嫋,混雜著著藥香。

氤氳霧氣間,隱約映出一張劍眉入鬢,清矜入骨的臉,鼻樑高挺投下陰影,將面容割裂成明暗兩面。

驀地,門外傳來篤篤兩聲輕響。

劍眉下的眼微睜,長睫掩映中流轉冷冽之色。

“說。”

“郎君,素心姑娘臨時遇急事,欲要出門。”

門外隨從靜默片刻,聲再起。

“起因是陸大人亡妻死而復生,恰逢陸大人娶繼室……”

就在這片刻間,門外隨從竟就將陸家婚宴上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話音剛落,隨從逐雀就聽到門內傳出一聲輕笑。

“如此說來,陸洲白的這位亡妻,是怕被人在醫治上動手腳?

可若陸家不讓素心進府,她又能如何?”

“郎君的意思是,不讓她去?”

逐雀暗自咋舌,素心姑娘性子孤僻,知己少有,難得有人能讓她急成這樣。

郎君這些年的變化他看在眼裡,真是愈發絕情了,這病……

此念頭剛升起,他就聽自家郎君吩咐道:

“找一批人,去陸宅門前看熱鬧,讓素心速去速回,莫要耽擱制香。”

這是要幫忙?

逐雀暗鬆了口氣,緊跟著想起信上的內容,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絲尷尬。

“郎君,陸夫人寫給素心姑娘的那封信上,好像說……已經安排好一批人了。”

此話一齣,門內之人氣息明顯滯了一息。

逐雀想笑又不敢笑,好不容易壓下嘴角,就聽到門內傳來一聲冷冰冰的話。

“二十軍棍。”

逐雀笑容瞬間變成了哭喪臉:“郎君,能不能少點兒,我上次被打的印子還沒消呢。”

“三十……”

“別別別,郎君,屬下這就去領罰!”

逐雀慌忙打斷,正要離開,就聽自家郎君又道:

“看熱鬧,光是一批人在外面看哪裡夠?小十三恰好看了前半場,不看完整,豈非遺憾?”

逐雀領會其中意思,頓時兩眼放光,嘿嘿應道:

“屬下這就去傳信十三郎君,軍棍回來再領!”

說完,隨從腳底抹油,飛快地跑了。

守在門邊的另一個隨從追風,面無表情地看著同僚離去的背影,很快收回目光。

而就在逐雀傳訊給所謂的“十三郎君”時,林素心已經登上前往陸宅的馬車。

瓊枝心急如焚地駕著馬,餘光瞥見林素心那張冷冰冰的臉,又不禁忐忑。

這位女大夫似是夫人故交,可她之前竟從未聽夫人提起過。

而且素心大夫看到那封信,第一反應居然是冷笑,那笑容,當真令人害怕。

不管瓊枝如何害怕糾結,馬車的速度卻未下降半分。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馬車便停在了陸宅門前。

而在半盞茶之前,陸洲白就已領著大夫入了廂房。

蘇照棠靠坐在床邊,視線落到他身邊揹著藥箱的老者身上,瞳眸微深,幽幽開口:

“夫君,為何不尋個女醫過來?”

陸洲白神色微僵,他竟忘了男女大防。

“為夫一時情急,疏忽了。”

他薄唇微抿,“夫人稍待,我這就喚人重新找大夫。”

“夫君且慢。”

葉可晴邁著蓮步款款而來,一身喜服已是換了青碧襦裙。

小臉略施粉黛,髻間一支白玉簪,襯得人清姿淡雅,如弱柳扶風。

她面露關切,道:“王大夫乃是仁心堂的名醫,最擅骨傷。

妾身聽聞王大夫只消診脈,便可探明傷情,開藥療傷,無需查看傷處。

姐姐的傷勢耽擱不得,還是先讓王大夫看看吧。”

陸洲白神色稍松,“既然如此,那便勞煩王大夫了。”

兩人話說著,就讓王大夫坐下看診,誰也沒問蘇照棠一句。

王大夫坐在床前,隔著一層紗簾替蘇照棠把起脈來。

袁氏這個時候,也進了屋。

倒不是她有多關心這個兒媳婦,只是想看看下人口中高價請來的名醫,究竟多有本事。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眼見王大夫臉色越來越差,陸洲白的心也跟著提起來。

最終,王大夫松開手,嘆息道:

“夫人這腿,治得太遲了,怕是會留下跛足之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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