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剝著蔥的陸大嫂都驚呆了,摳門婆婆是咋了,居然主動給家裡燉雞湯。
雖說他們陸家條件不差,但因為公公說陸家必須所有孩子都得上學,婆婆就一直在摳搜攢學費,這大肉,也都是逢年過節才能吃的。
而大房兒子最多,她自然認了,乖乖聽話。
“但是,媽,這麼點燉的湯沒肉味,剩下肉咋辦?”
陸大嫂舔一口嘴巴,滿眼愛憐把老母雞提起來,跟看自己孩子似的。
陸婆子哼一聲:“吃肉,吃鞋底去吧。”
“這是燉給老三媳婦喝的,你可別偷喝啊。”
至於剩下的肉,拿村裡走家串戶換點錢也行啊,這隻雞,足足收了她三塊啊。
她心滴著血轉身回了屋,看都不想看那老母雞一眼。
到吃午飯時,陸家上工的男人一個個回來了,但陸行不在。
姚雪也不管,布鞋一套就坐在了飯桌前,就等著舀飯。
她的雞湯也上了桌,一個大盆,裡面稀稀拉拉的幾塊肉,上面飄的油花都看得清。
陸婆子滿意笑笑,敲了敲盆:“老三媳婦掉了孩子,今天特意給她買只雞補補,就喝最大一碗雞湯,其他人少喝幾口。”
說完後她斜眼看姚雪,但老三媳婦還是木著臉坐那,一句好聽的話也沒有。
旁邊陸老大已經上手自己舀了:“媽你等啥呢,我都快餓死了。”
陸婆子瞪他一眼,一把搶過勺子,自己分配。
飯勺,是當家的權利。
姚雪面前,很快也放了一海碗的所謂雞湯,裡頭一團看不清形狀的肉,再就是點蔥花。
她淺淺抿了一口就被腥味燻得放下碗,和昨天曉蘭提來的濃郁又香的雞湯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明顯,就是扔了幾塊雜碎肉進去,直接拿水煮的。
陸婆子還在叨叨:“你看看,為了你我還掏3塊錢買雞,天底下怎麼會有我這麼好的婆婆,你嫁到我們陸家是享福了。”
“要不是你自己沒福,掉了我一個孫子,可惜啊。”
“對了,你那塊孃家帶來的紅布你也用不上,給我我拿去給雅兒做身裙子,明年相親穿。”
陸雅兒,是她的小女兒,現在在縣城高中上學。
一口吃不下去剛要起身的姚雪又坐住,揚手就把桌上幾個大碗掃下去,噼裡啪啦碎一地。
只有抱著碗吃的陸大哥和他旁邊的小兒子倖免於難。
陸婆子都呆住了:“你,你要幹啥,我的碗啊。”
陸大嫂也怒目而視,她才喝了幾口!
姚雪冷冷:“有福?有福就是我被你們兒子推到流產住院,一個看護的人都沒有。”
“有福就是我為陸家當牛做馬,一口雞肉也不配吃?”
陸家人都驚了,這還是那個軟包子姚雪嗎,怎麼這麼潑辣。
只有陸大嫂,斜斜看了眼公公、丈夫碗裡的大肉塊,眼睛閃了閃。
一向不管家裡女人吵架的陸老頭一把拍桌子上,沉沉注視著三兒媳:“姚雪,你過了,該叫老三管管你了。”
女人家家,要乖巧柔順,聽男人話,他平生最煩咋咋呼呼的女人。
就連陸婆子,在他跟前也是聽話得跟鵪鶉一樣。
一時之間,所有人息聲屏氣,連福寶也縮著胳膊。
他們都知道,這就是陸建國生氣了。
下首坐著的姚雪卻是一笑:“讓他管我?”
“一個殺了自己孩子的殺人犯?”
每次都是這樣,第一次陸婆子嫌她賺的工分不夠,逼她不吃飯沒日沒夜在地裡干時,她忍不住犟嘴回去,婆婆嚎哭,公公出面,讓陸行管她。
她愛陸行,所以聽他的話,也忍了下來。
但是一旦她不愛了,在陸家作威作福的陸建國,也只不過是個沒幾兩墨水還愛裝文化人的農村老頭,她有什麼可怕的呢?
陸老頭一愣,憋在嘴裡的訓斥話也說不出來。
這個雖然是城裡人,但勤勞老實得跟個老黃牛一樣的,任苦任勞的三兒媳,居然威脅他?
陸家人也全呆住了,老三家的,居然敢跟爸犟嘴。
姚雪只站起來,拿著個窩窩頭往外走:“我出去溜達了,晚飯要麼給我把肉準備好,要麼我就再找人聊聊這孩子咋沒的。”
她走了,陸家地上一片狼藉,氣氛凝滯。
陸老頭最後才狠狠一拍桌子,氣得轉身進屋,這媳婦瘋了瘋了,簡直沒一點婦德!
陸大嫂也趕緊拉著丈夫和倆兒子回屋,這下倆老的氣狠了,可別被牽連到。
還有,最聽老三話的姚雪住了躺院,咋跟變了個人似的?
陸婆子追著老伴回屋:“建國,你彆氣著啊,你心臟不好。”
人都走光了,只有小福寶定定站在了堂屋中央,對上院子裡,轉身看過來的媽媽似乎含著淚的眼。
就定定對視著。
媽媽好像要伸手喊她:“福——”
福寶癟了下嘴,立刻轉身就跑回了爺爺奶奶屋裡,頭也不回。